狡猾吗?
或许吧。
傅秋雨心想。
她一向不擅长处理这些事。
在理性的世界中，感性就像实验中不可控的事故。而她要做的，就是在事故发生时，尽量控制受灾范围，降低损失。
她这个问法，其实就是相当于把祁煜的试探原封不动地丢回去。
——想要得到我的信任，可以，但你又能拿出多少诚意让我信任？
这就是她的话外之意。
也是一个无法抗拒，无法躲避的阳谋。
除非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否则无解。
如果说祁煜之前只是觉得对待她需要更谨慎，那么现在，他的感觉就是棘手、不可控。
十个猎人小姐加一起，都未必有一个傅秋语这么难缠。
猎人小姐的心思，他总是很容易摸透。傅秋语的心思却隐藏在层层的迷雾里，或许她本人就是这个迷雾。
可当她袒露心思时，又是那么的直白而锋锐，像一把不见血不罢休的刀，即使它的锋芒同样会刺伤自己。
她是怎么做到又坦率又狡猾的？这两个特征是可以放在一个人身上的吗？？
哦……原来他自己也是。
那没事了。
真巧。
这个发现给祁煜整乐了。
两人目光交汇之时，两双同样属于猎人的眼睛，在无声中完成了交锋。
他们不是同类。
可隐藏在性格中的敏感、尖锐、冷漠和攻击性，又是如此相似。
相似到，他们好像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彼此很久了似的。
连喜欢利用真诚达成目的这一点，都如出一辙。
诚意？
没有问题，祁煜有的是诚意，他可以给，并且给得起。
可是，只要他付出诚意，傅秋语就能给予信任吗？
以祁煜看，未必。
但总有人需要踏出第一步，否则就会陷入怀疑的螺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走上面和心不合、各怀鬼胎的道路。
他不希望自己和傅秋语演变成这种关系，必须从一开始就把这个苗头掐死。
祁煜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做出判断后，他只唏嘘了一秒，然后毫不犹豫地踏入这个坦荡的猎人抛出的陷阱。
只是，踏入陷阱的不一定是猎物，设下陷阱的也不一定是猎手。
谁是猎物，谁是猎手，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
祁煜甚至是隐隐期待着的。
这位胆大心细的研究员小姐，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她的信任，又可以在接下来换到他的多少诚意。
祁煜一瞬间就卸下了满身的防备。
他又笑出了声，他笑得很开心，笑得傅秋语越发困惑。
他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他已经在黑暗中独行了太久，即使在阳光开朗的猎人小姐身边，也很少有真正开心的时候。
或许只有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他才能放心地卸下防备，和傅秋语玩一场真诚与信任的游戏。
这一次，他放弃一切套路、心计、手段，用最朴素的方式，换取她的信任。
活了以万年为单位的海神，可是相当能屈能伸的。
祁煜说：“你这个问题，我现在很难回答。我们并不熟悉彼此，不知道对方是否会伤害自己，也不知道我们的合作，到底能给彼此带来多大的裨益。”
傅秋语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
没错，研究员小姐只是看起来直率，实际上坏心眼可多了。
比如，她其实并不想听任何虚头巴脑的东西，她只想听实话。
要是俞启一张嘴就是承诺，她表面上不说，背地里一定会使绊子，至少会延缓他的恢复进度。
现实就是，他们两人毫无信任基础。
双方力量上的差距，也令她格外警惕。
柔弱的女性总是格外需要安全，这是天性使然。
实话残酷而伤人，但这反而让她安心。这代表对方没有敷衍、看轻她的意思。
祁煜：“我们还是聊点实际的吧，不如我们双方交换条件，你提出你的需求，我也提出我的需求。”
“你出去了那么久，回来后一直愁眉不展，我想你是在海边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这会威胁到你自身……我说的对吗？”
傅秋语点头，坦然道：“不错。我已经知道了让你恢复的办法，但这对我很不利。”
祁煜：“你想要我什么保证？”
傅秋语冰冷地嗤笑：“在这个地方，一切语言上的保证都不具有法律约束力。我不会向你讨要承诺和保证，因为这根本没有意义。”
祁煜好笑地说：“你这是在考验我的道德。”
傅秋语：“法律是最低要求的道德，但人的道德不应只限于法律。在当前这种条件下，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的道德。”
祁煜：“所以你能开给我的条件，就是恢复我的双腿，是吗？”
傅秋语：“还有详细的逃生计划。别忘了，我们目标是活下来，并逃离这里。”
对于祁煜来说，在这里活下来不难，但逃出这里确实难度很大。即使没有雨丘这层关系，她的条件也足够让他给出合作诚意。
祁煜：“那我能给你的条件，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保护你的安全，直到我们安全地回归人类社会。”
傅秋语：“并且要在离开后，守住我的秘密，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当然，做不做仍然取决于你，我无法约束你。”
祁煜：“你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心思缜密。”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个步步紧逼。
傅秋语依然是委婉点头，表情冷淡：“过奖，你也不差。”
“那么，交易完成，合作愉快。”
身为男士，祁煜率先伸手。
“合作愉快。”
傅秋语伸手握住了他的。
谈判结束，冰消雪释。
傅秋语的冷脸终于软化，露出一丝笑容。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效率高，这短暂的交锋已经足以让双方初步了解对方的为人，得到了各自想要的。
两人都解决一大心事，心情舒畅，并拿起手里的果子，以果代酒碰了一下，开吃——
一入口，野果的苦涩酸爽立刻对他们的味蕾实行了一场酷刑，两人同时酸成个表情包。
祁煜：“好难吃！”
傅秋语：“呕……确实！”
秋语：[裂开]
祁煜：[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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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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