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祝英台不是第一次听梁山伯弹《凤求凰》
曲虽旧，心有奏。公子如玉，青衫飘逸，是谁在年少时光独奏，光华四溢，惊艳八方！
曲调终落幕，梁山伯悠然长叹，抬眼见到英台，心尖一颤
“山伯......”祝英台眼底闪耀着星光
梁山伯却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
...............
青楼献艺，卑贱如泥！
没由来的，梁山伯突然恼怒英台身旁的马文才
祝家庄高门显赫，英台纯质清淑
若不是马文才相邀，她根本不会踏足青楼肮脏地界！
梁山伯又更恼恨自己，身悲命贱，偏偏心比天高
寒门子弟想要越过龙门本就千难万险，他梁山伯又不是什么清高圣父
山长、师母、旧友同窗、王凝之......他抓住一切能利用的人脉资源，手段使尽，才留在崇琦继续念书
他自认一身正气，不畏权贵，不慕名利。
他可以不在乎自身名誉，不在乎利益得失，拼了命挣扎着往上爬，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救国救民！
或许来日入朝为官，他梁山伯也会改变，变得市侩，变得权衡利弊，改变想法，忘记初衷
他们这些旧友同窗，也会因政见不同、派系不同，在朝堂上吵的脸红脖子粗，也或许会在多年之后不允后辈之间来往，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
但英台不同！
英台仁善，待他亲厚，与他交好。即使于理不合，也愿意与他结为异性兄弟，唤他兄长
同窗之情意气风发，英台年少的兄弟之义，更让人珍记。
但山伯愚兄又让英台贤弟失望了！
青楼之地，比游船宴更不如！
被王凝之逼着认下身份的屈辱再次涌上心头
那日同窗们眼中的震惊、失望、悲悯的目光，如针扎般刺进他心尖
不管是王蓝田，还是庾晋安，都有一副高高在上的傲骨。
这种傲骨是世家的风范，是权贵的滋养。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身傲骨是拖累，是最没用的东西。
梁山伯心有傲骨，身似劲松，必要时也可弯腰俯首，能屈能伸
旁的同窗如何看待他、未来如何，梁山伯管不了
但唯独英台贤弟、他愿在她面前，永远是书院里高洁伟岸的长兄
唯有祝英台，梁山伯不愿她见到，自己向权贵低头、奴颜婢膝、困窘不堪的凄惶模样！
梁山伯狼狈遁走！
..........
佛音袅袅，夹杂着木料烟熏的檀香之气占满了整间小佛堂
“咚咚咚~”木鱼声声，敲得人心头烦闷
“唉！”南陵公主长长叹出一口气，她收拢了那卷【女子科举】的圣旨
“这不会是你偷偷跑进御书房，自己拿着玉玺盖下的印章吧？”南陵公主还是不太敢信
父皇宠爱晋安，晋安向来亦是胆大包天，私盖玉玺的蠢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当年的妄言以这般戏剧的方式实现，她实在......
南陵公主回过身，年幼的妹妹眼圈还是红的，虽还在抽噎，但怀里青玉果盘抱得稳稳的，凉州送来的葡萄干更是一口一大把吃得开怀
“呜呜嘤嘤~”晋安见老姐不信，果盘都没心思吃了，当场又要落泪“我在姐姐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形象！”
“......你也知道，这道旨意，本不该被下达！”南陵公主垂着眼眸
为了这女子科举，当初朝堂上掀起多少风浪
皇权世族，高门寒士，宗室新贵......
晋安幼年被遣送至颍川野蛮生长，皇长孙不娶妻生子反而各地漂泊，凤阳侯三年前远赴海外至今未归，武陵王西入蜀地不愿回首，寻阳长公主自我放逐、放言非死不回建康......
北地那场输得惨烈、改变了太多未来的战斗，不过是朝堂余波
“可是，这道旨意已经盖好印玺，内宫存上档案，只要拿去三省六部就能依例执行！”晶莹泪珠洒下，晋安慌乱低下头，宽大的袍袖覆在眉眼处吸收了无用的水花
哪怕最开始她只是向长兄寻求一个承诺，即使她也知晓这道旨意下达得格外蹊跷
晋安声音带着哽咽“不管怎么样，哪怕已经晚了很多年，但是父皇终究还是同意了！”
两姐妹还在无声对峙，外界传来喧闹声，有侍从惊慌失措来报“殿下，伊人居出现了刺客！”
“怎么回事！”晋安厉声呵问
祝英台、马文才刚刚赶过去
之前在伊人居的有崇琦、庾家、凉州诸人
更重要的是，司马龄这皇长孙可都在伊人居呢！
这刺客，是要杀谁！？
晋安猝不及防望进南陵公主平淡无波的眼眸，她心念一动，带着不可置信“阿姊！？”
“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谢花归尘！”南陵公主双手合十于佛前叩首
终于来了啊！
皇长孙又如何呢？
人被杀就会死，而死人是没有统战价值的！
晋安到崇琦是东宫算计，太原王述入局杭州又是谁家手笔？
陛下，您是最懂朝堂权衡的
王谢已然联手，世家即将失控
区区一个谢幼度，一道女子科举的圣旨，可远远不够呢！
晋安带着侍卫急匆匆赶往伊人居
桓大将军挠了挠头，看向内室的南陵公主“需要我出手吗？”
南陵公主垂首不语
桓元，你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
晋安带着侍卫赶赴伊人居
宽阔大街上，十数人拦住她的去路
“殿下可还记得当年故人？”
身边侍卫脸色骤变，他们这支小队只有五十人，虽皆有盔甲护盾，足以将晋安护得严严实实
但，对面可是穿着明光铠的昭阳军！
明光铠，前后都有以铜铁等金属制成的圆形护盾，因甲片抛光，十分光亮得名，太阳光下熠熠生辉！
虽然是那样明亮的名字，但它却是十成十的铁制重型铠甲！
奇迹司出品的明光铠，比正史更为强悍！
覆面重盔、圆盆铁领，身着明光铠，再配上精钢长枪、铁质快刀、钢板盾牌，腰悬十矢连弩，腿挂三·棱·军·刺......
虽只是十数人的小队，但昭阳军出征的时候，别说北边胡人，便是后世金朝引以为傲的重骑兵、铁浮屠也该退避三舍！
没理会脸色铁青的卫队长，没拦分别赶赴公主府、伊人居报信预警的使者，更没追杀或四散逃离或躲在角落看戏的路人
领头那人径直抽出长刀，虎目直瞪着被护在中央、高高在上的那位殿下“故人来此，向您，追魂讨命！”
..................
伊人居
会稽王世子心有余悸望着离他仅有三步远的那支断箭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见到杭州郡尉带着卫队赶来善后清场，会稽王世子怒火咆哮“杭州城内暗伏乱臣贼子，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殿下息怒！”郡尉满脸憋屈“下官正在全力搜捕贼子......”
杭州城内有公主设宴，又有亲王世子到访，马太守倒是躲得快，他最好待在州府一辈子别回来！
“这看起来可不像普通乱党啊！”王蓝田也是心有余悸
方才乱党出没，眨眼间便是一波倾盆箭雨，若不是侍从挡得快，他怕是要被扎成刺猬！
王蓝田从梁柱上扯下一支箭矢，细细端量后，冷笑“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
相传诸葛丞相曾改造元戎弩，又名诸葛神弩，一把连弩，箭匣里装十支箭，十矢连射，铁甲胄都能被穿透！
该说他们运气好吗？遇到十矢连弩突袭还能毫发无损地活下来
还是运气不好呢？居然遇到装备有十矢连弩的乱党刺客！
司马平安在听到“一弩十矢”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王蓝田怒火冲冲正让人去追查刺客，司马平安嘴边那句“算了吧”生生咽了回去
他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先去看看隔壁......”
阿寿那家伙不会凉了吧
“额......”郡尉颇为尴尬“公主殿下无事......”
准确地说，司马龄早就知道会遇到刺杀，屋子都有特质防护，身边侍从都是穿甲胄、扛盾牌的......
破窗烂椅，断箭残矢，满目狼藉，楼下女眷哭泣，宾客慌乱，司马聃却无心安抚，他坐立不安满目焦虑“大兄！”
“耐心！”司马龄闭目坐在乱室之中，衣袖下的拳头却不由地握紧
“抓刺客！”
“贼人放肆！”
“护驾，来人护驾！！”外界又传来骚乱声
“殿下！”有侍卫不经通报，推门闯入
司马聃不再追问，径直抽出侍卫刀剑，自二楼阳台翻身跃下
司马龄抬眼看着外界天空。白幕正在悄然褪去，西边天际渐渐染上青灰的鱼肚白，镶嵌着火红边缘的金黄，几颗长庚星掺杂其间，闪闪发亮
他知道，这盘棋，活了！
以，暗杀晋安为代价！
《凤求凰》
【作者】司马相如·汉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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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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