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鬼姥的人头拐从孤魂的脑袋离开,瞬间带起红红白白的一片血花,这一击似乎击中了孤魂的要害,那来自异世的孤魂自此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身上的紫火明明灭灭了几息终究失了光亮。
“姥姥威武!”
红姑见到那活尸倒在地上没了声响,立刻飞来搀住缓缓落下的姥姥,小蝶和小倩两人见状,眼底隐去几分不甘,到底也飞身上前,立在姥姥身后给对方整理裙摆。
“终归是没成什么气候,若不是一时看走了眼……咳咳……”
话虽如此,但鬼佬还是咳嗽了几声。
到底是被馋虫迷了眼睛,光顾着包餐一顿,没瞧仔细,着了巫人的道。
那些个巫人啊,就算是换了张皮隐藏到了民间,也能打着炼丹成仙的幌子,用些千奇百怪的法子使役和折腾他们这些妖鬼。
不知想到了什么,姥姥牙齿咬紧了三分。
“姥姥可有大碍?”红姑搀扶着姥姥满脸心疼模样,小蝶听到姥姥咳嗽,便后退几步回房去给她斟人血茶,几个呼吸间便隐没了身形,再回来时已是拿了茶碗,里面咕嘟咕嘟冒着血泡,还有小半颗心脏在里面翻腾。
小倩也是乖觉,两袖翻飞,白练腾起,一来一回卷回个木椅来服侍姥姥坐下喝茶,红姑见状在心里暗骂两女卖好,但也从怀中拿出柄团扇来给姥姥摇扇。
凄冷的月光下,鬼姥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人血茶,将那茶碗里的一小扇人心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又用细长的小拇指指甲剔了剔牙,将牙缝中的血丝刮干净后正要说话,却脸色突然煞白,呕出大片黑色阴血来。
三个鬼女惊呼一瞬,正要扶着姥姥干呕,只闻阴风扫来,姥姥回手给了小蝶一巴掌,怒喝:
“贝/戋人敢害我,你给我喝的什么茶?”
小蝶被一巴掌打翻在地,立起身来惶恐地跪在姥姥脚下哭泣:
“姥姥,小蝶……小蝶……冤枉啊姥姥,那……那几个臭男人的米/青/血都被姥姥/吸/干/了,小蝶实在找不到茶引子,便将……便将罗刹骨上的那块心脏取了一小块给姥姥斟茶……”
姥姥尚未表态,红姑一听顿时震怒,一脚踢翻小蝶,一手指着她怒骂:
“小/浪/蹄/子,姥姥曾说过,这活尸乃是巫人不知如何炮制做的血咒,对我等鬼物而言乃是损阴之物,甚至比正午的太阳都毒,你竟还用来煎茶,还说不是存心!”
小倩一听,连忙跪下磕头:
“姥姥,姥姥,小蝶我们姐妹才做鬼多少年,如何能比得上姥姥您见多识广呢?便是修炼也都是在姥姥您的提携下懵懵懂懂,哪里知道什么巫啊咒啊的。
小蝶妹妹……小蝶妹妹也是一片好心,瞧姥姥伤了元气想斟茶给姥姥进补,一时忘了这里面的门道也情有可原,看在小蝶妹妹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姥姥您绕她一回吧……”
说着便呜呜哭了起来。
若说一开始小倩还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此时瞧见那活尸已是没了声响,便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她是真怕啊……她比小蝶早死几年,也被姥姥多控制了几年,自然知道姥姥是个什么样的妖物。
是的,姥姥虽然被方圆百里的妖鬼尊称为“鬼佬”,但可和她们这些冤死鬼不同。
人死为鬼的鬼,说白了就是三魂七魄散不净,一口怨气强留下的一抹魂魄罢了。可姥姥这个鬼则不同,她更像是一种妖物,全名叫“夜叉”。
早些年,小倩还活着的时候也算是清贫人家的女儿,虽不如高门贵胄和小家碧玉,但也因着家中有人识字,曾跟随家人读过几本经书,便在佛经故事里窥探到姥姥的本体是个什么。
妖物也好,鬼物也罢,若想做人,便常调动阴元法力幻化个模样出来。
幻术在光、在音、在美丽的虚假,就是不在真实。
因此若有人能看破幻象,叫出妖鬼的名字或是本体,便能破了幻术,叫妖鬼虚弱不堪变回原形。
可姥姥从不避讳在她们几个鬼婢和她的对头面前显露真身。
前者,这也是一种震慑的手段,凡是见过姥姥原形的妖鬼,必会将那发如绿色火焰,眼睛一个生在顶门上,一个长在下巴上,高大、怪异,恐/怖/的形象牢牢记在那早已不在跳动的心中而选择臣服。
因为夜叉,又名食鬼之鬼……
至于后者,便如那块罗刹鬼骨一样,要么入了姥姥的肚子,要么成了姥姥的法宝。
小蝶也是啜泣着用双膝挪向姥姥,颤抖的双手抱住姥姥的大腿:
“姥姥,小蝶错了,小蝶真不是有心的,求姥姥饶小蝶一命。”
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小蝶脆弱不堪的面容,但悲切的哭声还是令叫嚣的红姑也心疼了一瞬,立在姥姥身边道:
“姥姥,小蝶这小/蹄/子才死没几年,这修行上的事儿还有许多不懂之处,一时大意也情有可原,姥姥您……”
“唉……”
姥姥叹了一口气,仰起一只干枯的手来止住红姑的话,随后从那丛乱糟糟的发丝中捧起小蝶哭得满脸泪痕的脸来轻笑,只可惜损了阴元流失了法力的姥姥那张脸变得扭曲可怖,似乎五官都开始别扭的移位,这是要现出原形的征兆,因此那笑容也变得扭曲晦暗起来:
“小蝶,你来这几年,姥姥我待你不薄吧。”
“是……谢姥姥抬爱……”小蝶的回答怯生生的,但不可否认,鬼佬的确对自己不薄。
毕竟,一个新死鬼,若是不赶快凝神聚形,如何做/皮/肉/生/意给姥姥物色血食呢?
“哈”,姥姥轻笑,“所以,你死得不冤,毕竟,这也是你欠姥姥我的,该还。”
就是刹那间的事儿,小倩和红姑睁大了双眼,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从姥姥的五官里吐出大片大片的发丝,那些是小蝶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姥/姥/的/身/体/里。
小蝶一头乌黑的秀发也瞬间包裹住了姥姥的身躯,像一只茧一样将她们两鬼包裹得密不透风。
可紧接着,一股绿色的火焰像蜡烛一样从茧中燃起,就那样静悄悄的燃烧着,伴随着小蝶痛苦的哀嚎和不知名的“嘬嘬”声。
直到在绿色的火光中小倩和红姑看到小蝶的脖颈被姥姥的獠牙刺穿,那猩红的舌头将小蝶凝成的身体吸/瘪化成飞灰,她们才一脸不可思议地意识到,原来小蝶真的背叛了姥姥!
多年以后,小倩望着她和宁采臣的孩子长着一张像小蝶的脸时,她还是会想起那天的记忆,在那片绿色的鬼火里,她看见了小蝶望着她似不甘、似解脱的双眸,以及风中传来的,小蝶骨灰坛“咔嚓咔嚓”的碎裂声,还有那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她还是没有想明白,小蝶到底是什么时候存了背叛的心思并打算付诸实际的呢?
是看见了活尸和姥姥打得有来有往,明明姥姥受了伤却还在硬撑的时候?还是瞧着那具靠巫咒复活的活尸留在猎物体/内的阴气伤了姥姥阴元的时候?亦或是比那更早,早到死后也被迫/靠/出/卖/肉/体/为姥姥找血食的时候呢?
多年后的小倩没想明白,此时的小倩更不能,她只是在红姑骂骂咧咧的话语中,听见姥姥在指挥自己将那具活尸趁着尚未天亮扔到寺外,心中或是灵魂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生长。
她浑浑噩噩地挥出白练卷起那具已经被凿碎了头骨,掏空了胸腔的活尸飞出了兰若寺,又将它扔到了山脚,她望着兰若寺的方向,眼神似乎划破了虚空瞧见了一株枯树,那里,埋藏着她和小蝶的骨灰,而在那之前,也曾埋葬着别人的骨灰。
可是她们都去哪了呢?
小倩似乎回想起,自己曾经傻乎乎地问过红姑这个问题,当时对方是怎么说得来着?
哦,想起来了,红姑说:“多年前,我不叫红姑,上一个红姑不在了,所以,我现在叫红姑……”
小倩飞回兰若寺的时候还在想:真应该把这个故事讲给小蝶听,这样,也许就不会再来一个小蝶了……
小倩飞走了,鬼魂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兰若寺里发生的一切似乎还不到一个时辰,此时天依旧是黑蒙蒙的,许是还为过寅时?月亮还挂在天上,不知道是十五还是十六,圆圆的、亮盈盈的。
山脚下的草丛里,窸窸窣窣地传来声响,一团火红的影子在草丛里窜来窜去,不多时便露出个脑袋来,那是一只背部毛发呈红褐色,肩部和体侧略呈淡黄色,耳后黑褐色,腹部白色,腿细长而呈黑色的赤狐,瞪着一双发光的眼睛,四下瞧了瞧发现没什么其他生物,便一溜烟窜到活尸旁边。
随后,它竟像个人类一样后腿直立,两只前爪如手一般轻而易举地从活尸身上摘下了脑袋,嘴角人性化地向下撇了撇又向两边拉长些许,竟然口吐人言:
“啊~怎么是个破的啊!”
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随即两道惊恐的“啊”声响彻四周。
前者是那赤狐发出的惊恐尖叫,因为它发现那个碎了一半的头骨竟然睁开了眼睛;后者则是异世孤魂发出的,因为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瞎了一只眼睛不说,仅存的一只眼睛的视线里,发现有一只人模人样的狐狸在说话。
二者都是被对方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只狐狸,吓到两股颤栗,一爪扔了手中的头骨,那头骨叽里咕噜地滚了好几圈,又洒出些红红白白的脑浆来。
而那头骨的主人,一阵天旋地转后,在惊恐中竟然恢复了理智和部分记忆。
直到停止滚动,他竟然口中喃喃:“我……一个平平无奇、脆弱的老师,竟然,这么厉害吗?”
说来可笑,穿越后的他,丢了脑子却找回了记忆,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但也明确地知道自己已经死亡后又魂穿了,至于名字?抱歉,还是没想起来,似乎脑髓的残缺还是影响到了他前世的回想,前世种种,竟还不如穿越后记住得多。
那张流光溢彩的琴,自身诡异的畸变,以及那场堪称玄幻却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战斗……
不止如此,除了最开始的那次尖叫,他发现随着脑花的流失,自己的情感也在莫名消退,这样可不好,不会真的就这么死掉吧。
不可以!
灵魂中有什么东西再发出呐喊,既不是对生的渴望,也不是对死的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空虚的、巨大的怨念。
真的好不甘心啊,可不甘心什么呢?
孤魂没想出来,反正也没那个脑子了,但他却清楚地明白,只要这股怨念在,他想死也不会安宁,想活也不会痛快……
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裸露着牙齿和碎骨的嘴巴上下磕碰:
“有人吗?帮帮我。”
顿了一顿,随即改口:
“有狐吗?帮帮我……”
提前拜个早年,大家新年好呀,新角色也要出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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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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