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
“您醒了。”陌生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穿着女仆装的漂亮妹子，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我从柔软的床上艰难地坐起来，这里的被子比平时盖得要重很多，不过冬天睡在里面应该会很温暖。我的衣服已经不是原来参加晚宴的那套礼服，而是棉麻布料制成的睡衣。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惊恐我可能被人看光了，还是该吐槽我又不是真睡了，只是晕了，不需要换睡衣。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
我从床上下来，这里的拖鞋也巨沉无比，为了不光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瓷砖上，我只能慢吞吞地移动。站在一边的女仆没有制止我，只是静静地站着。这是一间复古华丽的房间，四周都是层层叠叠的厚重窗帘，繁复的暗色花纹和蕾丝边彰显了主人的独特品味。回归其本质来说，这些窗帘掩埋了一丝一毫光线进入的可能性。照亮房间的只有墙上燃烧的火把。我猜这并不是杀手本人的房间，至少从品味上来看这间屋子高雅多了。这里可以说是我住过的最好的环境，床的边上放着雕花的木头衣柜，对面是统一风格的实木桌椅和梳妆台，台上搁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映出我披散在身后的黑色的长卷发，苍白的面色和眼下淡淡的青黑。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憔悴样。不过这也是科研狗的常态了。
房间内的温度不高，燃烧着的火把没有一点点产热的作用，让只穿一件睡衣的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似乎是个地下室，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放线菌的味道，倒也不算难闻。
这样是不是安全隐患太严重了。根本没办法通过消防巡查的吧！我下意识地把这里当做未来的实验室。
“伊莎在想什么？”
“放个除湿仪的话这里很适合当共聚焦显微镜的房间。”我脱口而出。
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身后，古井无波的语调里透露着满意的意味：“伊莎已经想着要工作了。真乖。”
这种夸狗的语气是什么情况。
我转身和杀手大眼瞪小眼，随即想到本人的小命还在他的手上，不得不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嗯嗯。”
这个情况下显然不太适合回复收到。
但是又介于老板连他本人的姓名都没告诉我，我猜他不太希望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我的文章通讯作者那一栏，回复别的可能适得其反。
边上的侍女无声地离开了。现在又变成了我和杀手先生的独处。不过这次他应该没有那么想杀我，不然没必要把我带到这里。房间里再一次只留下我清浅的呼吸声。他坐在椅子上拿出一打资料，没有继续言语，安静地开始阅读。
所以老板我究竟要干什么啊！
本人悄悄地在心里破防了。
“伊莎，太吵了哦。”杀手抬眸看向我。
我扣出一个问号。我很确定我没有把心里的破防说出来。
杀手重新看向手里的资料，语气里带着一些烦恼：“呼吸和心跳，太乱了，可以安静一点吗。”
老板你说出了很可怕的话啊喂！你这种和直接说不要呼吸了心脏也别跳了有什么区别啊！虽然在心里这么吐槽着，我还是马上开启了绝的状态。一切都以老板为先，小命要紧。
“做得不错。伊莎。”杀手平淡的声音还是像在训狗。
没关系，当狗就当狗吧，狗和牛马又有什么区别呢，总比死掉要好。我一边战战兢兢地维持着绝，一边神游天外。不知道我们实验室的纯水仪修好了没有，之前老是卡死不出水，还得换一下发绿的滤芯，显微镜也接触不良，得找工程师来修。老登死后没钱的日子就是这么难过，鼠房每个月的花销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地凑。我当时为什么要如此有骨气地和学校说我一个人来运行一间独立实验室，再不济，在大佬抛出橄榄枝时直接应下去当他的学生也好啊。
老登！好想念你的钱——
杀手先生终于看完了他手上的资料，随意地将A4纸放在桌上。“好了伊莎，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来聊聊工作吧。”那双大眼睛像是本科实验课上我杀掉的鲫鱼一般无神又泛着诡异的光，让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冷了吗？”我竟然能从杀手的眼神里看出一点不赞同来，“伊莎的体质还是太差了，我之后会帮你提升的。”
“没有没有。”我试图推拒这种一听上去就很牙白的帮助，结果在和杀手对上眼神后不打自招，“只是被你吓到了。我们先聊工作吧。”
“那看来胆量的训练也要加上。”杀手自说自话，给我安排了未来的计划，“啊，伊莎果然很热爱工作呢。”
我哪是热爱工作，我只是热爱自己的小命罢了。
“伊莎现在没办法把我变成白发的样子，对吧。”
“是的，因为我之前和教我念能力的老师学习过，觉悟越高，能力就会越大，有风险才有回报，所以是我具现化出来的鼠鼠做的随机实验，对象是我们两个。然后，它不小心抽中了随机诱变，啊哈哈。”我在杀手毫无波动的眼神中讪笑了两声，试图向他解释这是一个多么不符合科学常理的实验，应用于植物遗传学研究上的技术被念能力强行作用在人体上，还达到了奇怪的效果，“随机诱变的结果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们俩诱变后出现的表型也会不同，因为我们体内基因改变的数量，位点以及方向都是不一致的。”
我不顾理论的可行性，强行解释这场荒谬的实验。
“你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对吧。”
解决什么？解决随机诱变你头发为什么会变白这个问题吗？可是一个小时都过去了兄弟你都变回来了还有啥可解决的，表型都没了啊！小的是真的做不到啊！
我僵硬地微微摇头。
“那真是难办啊。”杀手微微叹了口气，“有长辈对此很期待。”他像是所有孝子的模范代表，除开他说这句话时毫无波动的语气和空洞的眼神。两相结合下显得有些诡异地好笑。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我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愚蠢的答案，“只要我不断在你身上进行随机诱变，然后达到白发状态时提取你的血液去进行全基因组，转录组和蛋白质组测序，搞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再次进行定向诱变就很容易了。只是会在前期随机诱变的时候花很多时间……”
杀手沉默地看着我，似乎是在思考我给出的方法的可行性。黏稠的安静包裹着我，我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的状态，不让自己的呼吸心跳打扰面前这位杀我应该和杀老鼠一样简单的死神。
他其实没有思考太长的时间，甚至可以说是很短，但是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在我胆大妄为地直接提出索要老板血液的提议下，我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伊莎很大胆。”杀手金口玉言。那种吾命将休的预感又一次缠上我的心脏。
我又一次思考要不然直接让老板给我个痛快算了。
“我的时间很宝贵，伊莎再怎么撒娇也没用。糜稽也需要提升自己，伊莎就拿他做实验吧。”
不是，大哥，你是怎么一转画风得出结论是我在向你撒娇的？您这个脑回路是否有点太曲折了？我们不是在开会讨论接下来的研究内容并且给我找个课题吗？大哥你现在是我的老板请你端正你的态度！本人并不是那种为了发文章甘愿和老板搞到一起的学术妲己啊喂！还有糜稽是谁啊？老板你懂不懂什么是控制变量！
共焦显微术的概念最早由M. Minsky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M. Minsky在哈佛大学做研究期间，于1957年对载物台扫描共焦光学显微镜申报了美国国家专利。在此成像系统中,采用点光源照明样品，而携带样品信息的光被点探测器收集，最后利用横向和轴向扫描技术获得整个样品的三维信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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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工作X安静X学术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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