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恐怕把亚乐教坏了,而伊路米……
那是她常年窝着读书晒太阳的地方。树影扑朔,斑斓的光像曾经照拂她那样淌流在他身上,抚过他的睫毛、鼻梁、唇棱,他便沾染些她的色彩。
伊洛丝眼睛看得满意,心里却作对似的愈发喧闹。她一动不动,他一声不吭。她脑中盘踞着一摊难解的烂账,那此刻的伊路米在想什么呢?
如何最大限度地将尼瑟拉控制在自己手中?她跟这件事有什么牵扯?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经历了什么?除此之外还隐瞒了什么?
真切的揣摩只会带来真切的痛苦,毫无根据的猜测却能畅行所有梦境。
伊洛丝缓步朝他走去,单人沙发的软垫落陷在她手下,皮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伊路米腿上一沉。
她极为自然地跪坐好,膝盖贴着他腿侧,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绵绵绒绒的呼吸扑在他面上,有点痒人。
伊路米的手臂稍扬起又放下。他半阖的眼前,白茫茫的光模糊了她的眉目。他往后仰靠,她便跟着朝前倒,发丝随意落在他脸上,柔软的脸蛋近在咫尺,甜津津的复杂花香像穿透树叶的阳光那样不讲理地洒满了他。
他抬指按住她的额,似乎十分清楚她心中所想,“我没在勾引你。”
伊洛丝推开了他的手,却没发作。她的目光安静又执拗地锁住他睁开的眼睛,原本扶着他后脑的手指缓慢摩挲着耳后,似乎能感受到最细小的血管如何有序地搏动。
他们许久没亲近,伊路米身上一点可供识别的气味都没有。他眼瞳的底色,黑深得如同某种缺乏情感的兽类,其上她的倒影,好像湖面上漾动的月色,是种没有温度的光亮,仿佛马上就会被深不见底的寒潭吞没。
两人这样僵持着,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直到,冰冷刺骨的触感蓦地贴上伊路米的下颌。寒光晃在他颊上,他的瞳孔微微一放。
她不知何时握住了织影者。
上挑的刀刃托起他的脸颊,他们之间的距离被迫压缩到极致。刀尖处细细的红线顺着他瓷白的颈流下去。蔓延开的血腥气如同火柴头摩擦出的一缕硝烟。
“硌到我的,是你的腰带么?”
他攥住她的发丝要把人扯开,而她突然张开嘴,用力一口咬在他耳朵上。杀气瞬间燃爆,温热的液体从破碎的静脉里涌出,伊路米能听见耳缘汩汩流血的声音。
他望着床头落地镜中的两人,下垂的睫透出些许笑意,纤长的手指舒展开,转而揽住她的脑袋,指腹温吞地抵着她的发根磨蹭,“我只是在陪你冷静。”
刀柄下压,冰冷的金属尖端自他的颈线游弋至锁骨,上衣薄薄的棉料无声地崩裂,敞露出精瘦的肌肉线条。伊洛丝稍起身,“我早该好好管教你。”
“还来得及。”镜中,他的左手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抚过塌腰时柔软的弧度,滑向尾椎,被她的裙摆遮住大半。
伊路米转看向她,收拢的手掌在软弹的肉上留下深深的陷痕,“姐姐想怎——”
未完的话终结在他收紧的喉口,烧灼的疼痛直冲头脑。
垂在他完全放松的胸前的刀尖垂直刺了进去。缓慢下行的刀锋划翻白净的皮肤,猩红的血肉因排异而微弱痉挛着。她目不转睛地,好像不想错过藏在这幅驱壳里的东西。
鲜血自刀下弥散开,似乎是字符的痕迹。
“不行的,很快连印子都看不到了。”伊路米仅怔了一瞬,右手很快握上她的腕,牵引她倾斜刀刃的角度,缓慢地又将匕首朝深处送进半寸。
“剜出一块试试?”痛觉渗透进体表分散的神经里,蔓生出麻醉似的奇妙战栗。他滑动的喉结透露出更昭彰的意味,“但长起来会不好摸呢……”
伊洛丝掀睫瞥来一眼。伊路米知趣地放开她,微微后靠,袒露的上身仿佛一张任她挥毫的画卷。
她持着刀柄继续朝下游走。
他的视线跟着低垂下去,“是这样吗……”
新生的裂口渐渐与他颈上的血线连作一体,完整的篆刻呼之欲出。
“你只是在埋怨我?”伊路米抬眼看她,手里解开勒人的扣子。原本积在裤腰硬挺的牛仔面料上的一汪暗红顺着人鱼线滑了下去,渗入更贴身的布料。他托住她腿根将人抱近,刀随惯性猝不及防深入一分。
伊洛丝蹙了眉。
伊路米又道:“不可能。你恨着我的。”
他眼前寒光一闪,织影者长了眼睛般飞入鞘中。
横亘在他白皙肌肉上的数道蜿蜒的血流,如条条捆缚他的藤蔓,在尚好的太阳下闪着幽幽的鳞片似的金光,将戏谑的文字衬托得像烙印的图腾。
伊洛丝虚抚过自己的杰作,嘴角有点发痒,“我恨你做什么?”
“我想把你关起来,你想把我带出去。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
“……所以呢?”
“我第一次没有依着你。”伊路米看着她,“你的思维开始滑坡,怀疑这种情况还要在别的事上复现,认为我们将渐行渐远,觉得我不会选择你,所以恨我。”
燥热的氛围霎时冷却了。
“这种程度的无视不够刺激你?”
伊洛丝张着唇,最终没有说话。
“你很痛苦,不想让我和你一样?”伊路米顿了顿,掀起眼皮,“……是了,痛苦让你害怕,你急切地要找出解法。比如。尽快转移你的注意力。”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半晌。她叹了口气,俯首,轻轻吻在他鼻尖上。他的伤口在她掌下凝结,血污散成光中微尘。
伊洛丝说:“我不舍得的。”
他黑沉的眸全无波动。
“我们不要吵架了。”她捧起他的脸,暖和的吐息地撒在他唇上,“我确实在逃避,我只是不想逼迫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了,姐姐会伤心的。“
伊路米拿拇指缓慢摩蹭掉她唇上干掉的血,“为什么……”
“……啊?”
“不逼我?”
伊洛丝眼里透露出茫然。
“把我抢走,用点手段,让我没办法再回……”伊路米转而道,“你有先决条件。”
她刚要开口。他抢白:“你害怕我恨你。这有什么可怕?恨又不是什么浅薄的、对谁都有的情绪。你以为,逼我,会让我比发现你想忘记我更恨你?”
“你——”
“不会。”伊路米捂住她的嘴,“回到第一个问题。你相信我了吗?”
她安静了片刻,点了点头。
“不可能。”他注视着她逐渐有些愠怒的眼神,“我说得越天花乱坠,你越无法停止怀疑。”
伊洛丝抓开他的手,淡道,“你下定决心跟我‘私奔’了?”
“我知道怎么解决核心矛盾。”伊路米的手掌重新覆上她的手背,十指相扣着自他喉结的血痕缓缓向下,抚过因炎症而滚烫的胸肌,沿着凸起的文字一直延伸到下腹去,另只手揽过她的后脑勺。
他抬起下颌,鼻尖相抵,“我当然可以做‘姐姐的狗’。姐姐是我的什么呢?”
“主人。”
“妻子吧。”
伊洛丝的瞳孔微微缩放了一瞬。
“都是家人呀,”他说,“没差别的。”
她的头发被摩挲出沙沙的声音。有种过于温柔的热意顺着他的手心绵延进她身体里。极近的距离里,伊路米微翘的睫羽间散落的光粒柔软又无害。
这些年来透进这扇窗照在这个位置的光,明明暗暗,深深浅浅,一尘不变兢兢业业地遵循规律运行。长空里不知多遥远的太阳,不会为谁改变。
可她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变了。
……
飞坦扯下了金发少年挂在右耳的耳机。靠坐在落石上的人转向他,云刚好被风吹动,明亮的绿瞳沉入阴影中。
“别说你在听歌。”裹着沙砾的风拂过面庞,飞坦眯起眼睛,“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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