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宇沉吟了一会儿:“我私下找人打听过了,这是个男孩。”
“所以才看得如此重要,不止送到美国去生产,连国内的住所也进行了大改造。”杜城嗤笑道,“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干脆给你儿子弄上一张美国绿卡?那个时候,多值钱!”
李泰宇也笑,甚至是有些感慨这位杜少爷果然是不谙世事的嘲笑:“他是我的儿子,如果摇身一变成了美国人,多不方便啊!”
“哪个医生透露给你的?”杜城原本的性格其实并不热衷于这种剥洋葱似的拉锯战,但是眼前的这个老男人,能光明正大从他嘴里撬话的机会不多,必然得要好好把握,而且……他身边的秘密武器仍在默默挂机中,自己去当一个冲锋陷阵的角色,争取挖掘出更多的视角也未尝不可,“这种做法,违反职业道德了。”
李泰宇只是不屑地笑了笑,这种无聊的罪名,承认了又如何?他甚至不屑于多加解释什么。反正最终并未引起实质性的伤害,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属于杜城的职权范围,他不说,他能拿他怎么办,罚款吗?笑死个人了!
“你不说,花些时间,我们也能排查出来。”
李泰宇用“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眼神看着对面一脸执拗的杜城:“妇产科医生的职业道德这一块,好像不归你管吧?”
“我这不是为了破案吗?”杜城耍无赖的时候是真的无赖,小痞子的精神气儿一抓一个准,“首先,采集一下李翼彬的DNA……”
说到这里,李泰宇终于意识到了这个警察的真实目的,他那张虚伪的笑脸瞬间冷淡了下来,凝固成了僵硬的符号:“做什么?”
杜城假惺惺地摊了摊手,“证明你儿子跟陈月娥的母子关系啊!还是说……”他的神色变换得很快,冷淡下来之后,气势也变得凛冽了,如同冬日的薄冰,“你觉得证明不了?”
李泰宇的脸色变得难看得很:“嚯!陈月娥跟你们说的?”
沈翊冷不丁地开口反问:“什么时候?”
这把清润的声音让李泰宇无声地怔了一下。
然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陈月娥是豪宅里的富太太,极少出门,更加难得有直接接触警察的时机,哪怕之前杜城为着温清暮的事儿两次登门拜访,她也只是远远地打了一个招呼,从未近距离交流过。
如果不是知晓了她今日早晨前往派出所的事儿,怎么会产生陈月娥已经告知了警察“李翼彬并非她的亲生儿子”这种想法。
不得不承认,这两人配合得很好,一个负责咄咄逼人,一个负责捕捉漏洞,很默契啊。
杜城一秒听懂了自家小画家的意思:“你知道陈月娥去找过警察?”
李泰宇脸上的笑容趋向于冰冷化,但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杜城提出的问题:“翼彬的这事儿,没有其他人知道,不是她宣扬出去的,还能有谁?”
“这么笃定……那么李翼彬的亲生母亲呢?这个女人总不至于是活在梦里,连自己生下了孩子都搞不清楚吧?”杜城致力于挖掘另一段诡异的关系,“这么多年,无名无分,你能保证她一定会对得起你的信任,而不是想方设法去认回自己的孩子吗?”
李翼彬摇了摇头,他似乎又恢复了那种高傲的自信,这让他觉得再次掌握了主动权,言语也变得睥睨起来:“不会的。”
沈翊轻轻地挑了挑眉。
信任这种词,与李泰宇这种人的个性并不适配,竟然说得这么信誓旦旦,难不成是……
“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绝对保证信守承诺的……只有死人。”沈翊仔细观察李泰宇的表情,嘴角弯起了一个浅淡到模糊的笑,“我猜对了,那个女人是谁?”
李泰宇呼吸一窒,同时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压制心头的火气,沈翊的这种说话方式,让他感到焦灼与愤怒,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真该死啊!
“这同眼下的事情无关,”李泰宇冷漠地说,仿佛死去的那个女人不是她的妻子,只是一具看不见灵魂的躯壳,“你们要做的,就是快些让那个女法医在死亡鉴定书上做出自杀的判断,这样才会有火葬场愿意接收。我和我的集团都需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你们明白吧?”
杜城不介意“好心”为他做些科普:“李翼彬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这意味着,你也是婚内出(城翊)轨,因此不能排除这可以成立为谋害死者性命的一种动机,尤其在当事人如此不配合的情况下,与之相关的人和事,我们必然要详细调查清楚。”
李泰宇对他的坚持做出了评价:“无聊。”
沈翊再跟着添了一把柴火:“李翼彬,或者家里的其他人,他们知道这件事么?”
李泰宇用鹰隼一般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沈翊,他好像总是可以轻易让他破防:“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除了我和……我和月娥,没有其他人知道!”
沈翊的应对如同被柳絮沾身:“你说的这些,我们需要向你的家人们求证,没有问题吧?”
李泰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杜城耐不住往前迈了一步,侧身挡在了某位勇气可嘉的画像师前头:“既然是闹剧,确实尽快收场为好,烦劳李总配合警方办案,给彼此省掉麻烦。我再问你一遍,李翼彬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
刑警队长的措辞只是乍看客气,但是结合语气听着怎么都是一副态度欠佳的样子,李泰宇不可能听不明白,也清楚这是杜城为了他身后的那个人疯狂吸引仇恨到自己身上的故意为之,要不说他们感情特别好呢?好到令人有些嫉妒了:“斯人已逝,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斯人已逝还有这么强烈的保密意识,看起来是一位得到了阁下真爱的女士啊!”
李泰宇沉默不语。不管这个杜城说了或者是做了什么,归根究底只是一种用以试探的手段,他不年轻了,不会上这种显而易见的当。
可是那个沈翊仍旧语出惊人,他就像一个搞不清楚路数的地(城翊)雷,一不小心就在关键地方炸开了花:“她喜欢画画?”
李泰宇岿然不动。
可有的时候,以静制动这一招,不好用。
因为人的反应是会出现时间差的。等他想明白要用假装的不屑来掩饰被猜中心事的雷击时,已经太晚了。
“公司办公室橱柜里的那张照片大小的油画,红衣女子的那个,是她送给你的吗?Z,是她的签名?”
杜城蹙着眉头回想,有吗?
当然,这并不需要他自己做出回忆,因为李泰宇的神情已经给了他答案,是有的。
“画中那名红衣女子,还有她身后的背景,甚至是形态和姿势,皆源自于韦特塔罗大阿尔卡那的第十一号牌,正义。”
正义……吗?杜城私心觉得,用这个词搭配李泰宇,简直是荒谬至极,怎么会有人给他送这种画,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李泰宇则是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但是绝对称不上舒心的表情。
“正义牌,说的是过往的行动引导目前的境遇,请约束自己,小心做出决定。但是那副画中少了两件东西,”沈翊幽幽地补充道,“右手的宝剑,还有左手的天秤。传说那是一位不会预设立场、公正严明的女法官,可是失去了宝剑的威慑力,也失去了天秤的公平性,还要怎么去维护平衡呢?她做不到了。”
听到这里,李泰宇咬紧了牙关,极力地克制着面上逐渐扭曲的神情。
沈翊却依然没有善罢甘休:“她是不是告诉过你,那是她的自画像,所以你才会把它摆在一堆照片里头,当做是斯人已逝的纪念……”
“滚!”虚伪的老狐狸终于剥脱下了他伪善的假面,露出了凶狠的尖牙。
“看来这是一个对你颇为了解的女人,怪不得能做成念念不忘的红颜知己,可是你好像没有意识到,她是在不安与愧疚……”
李泰宇心中的怒火乱窜,甚至没顾得上维护他的长辈形象,“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见李泰宇做出如此剧烈的反应,沈翊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果然,人类,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做得到太上忘情。负面情绪,是吞噬美好外化形象的最佳良药,甚至可以毫无悬念地催使人自毁长城……
杜城颇为无奈地挡在了自家这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小家伙前头。谁说咱们沈老师是乖宝宝来的?看到了吧?就冲这股子搞事的劲儿,一惹一个不好惹,还说不是老费劲了呐?
只是杜城也没有打算同李泰宇继续客气下去:“怎么,因为被识破,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无论你们想做什么,”李泰宇一字一顿地说,“只要是职权范围之内的,我都不会反对。”能做到北江市杰出企业家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容易垮掉,方才他确实是失控了,但是也能极力地拉扯回去,又做成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希望警方能够秉持公正立场尽快查明真相,还我们死者家属一个该有的公道。”
哟,这会儿你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刚刚死了老婆的死者家属啦?
“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他说,“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静候佳音了。”
“22年前,李翼彬在美国出生,所以哪怕陈月娥不是,他的母亲那个时候确实也身在美国,一个喜欢画画、怀着身孕最终诞下了一个男婴的女人,加上地区和时间的限制,”沈翊笑着说,“要找到她,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更重要的是,”他晃了晃他的手机,“我好像又找到新的线索了。”
啊?杜城和李泰宇齐刷刷地看着他。
杜城离得近,但只模糊看到了那是一个与人文字交流的页面,他的视力再好,也只是凭借头像认出了对面的联系人是李晗。
所以这俩小家伙又双叒叕捣鼓出了什么紧要的线索?
尊贵的队长大人不配得到你们的汇报吗?好气哦!
沈翊露出了一个焉坏的笑容:“暂时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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