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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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还记得自己在第一次读《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这本书时候读感受。
其中励志、努力、坚韧和女性强大的内核精神彼时还年幼的他只能囫囵消化一个大概，他是一个健全的人，当然不能体会失去光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但不知道从某个时刻起，那个看起来碌碌无为却有着一个相当骄傲名字的父亲在那个台风天的晚上变成了灯塔，为一直找寻不到目标的他指引了一个光明的方向。
改变当然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他失去了一个至亲之人，就在自己面前，因为自己的弱小，无能。
或许有些附会牵强，但楚子航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如此的希望书中的假如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假如回到那天晚上，他一定不会听从那个男人的话自己离开，哪怕是拼上性命。
如果再次见面，他会说什么？
他会和那个男人说什么？
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跟妈妈离婚的原因，理解他的苦衷，但有时候也会埋冤他为什么不将真相脱出——他当然不能说，楚子航自己在了解了混血种世界的危机之后也不会轻易告诉母亲，如果明说了那无疑是……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陷入危险的境地。
不过他的内心焦灼，像是放在自己言灵上炙烤，如此亲密关系的家人，从前爸爸的每一次失约和妈妈一次次的失落失望，隐瞒的下场早就沟通的裂痕……可是，身为家人，当然是不会惧怕和身处危险的家人站在一个世界里的啊。
哪怕他说出来，告诉自己，告诉妈妈，给他们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因为背负了某种使命所以直截了当的自己做了其他人的选择。
恨过，不理解过，如今全都化成了繁复庞杂的情绪堵在胸前，掩藏在平静的表情之下，从前想过无数的话题，现在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了。
不过当下，就算有千言万语他似乎也插不进话题——
“是啊，师弟他在学校里就是很受欢迎的，叔叔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里有一个男生私底下排的叫‘此僚当诛’榜，师弟凭借优秀的成绩和冷脸名列前矛！很多男生嫉妒他，每天不知道要收到多少小女生的情书，我原本以为师弟的样貌是多随他妈妈，看来叔叔你在基因谱里面发挥的作用也不小嘛。”
“哈哈，真的假的，子航什么都不跟我说，现在看来也是随我了，当年我上学那会也是很受追捧的。不过说那么多，双颖同学你喜不喜欢我们家子航啊？”
“很难有人不喜欢他吧，不过我说的是师姐对师弟朋友的欣赏哦，我有男朋友了，如果真的是男女爱情的喜欢我才不会来蹭叔叔你的车啊，不然等之后回学校我大庭广众之下和师弟上一辆车岂不是要成为全校女生的公敌？就是没有那种想法所以才能光明正大蹭车嘛。”
“啊，那有点可惜。”
楚子航：“……”
他这位师姐是有几分跟人快速打交道的本事在身上的。
先从最重要的外表来说吧，在与人初见面留下的印象当然格外重要，一个长相好的样貌不得不说是会在大多数人面前都加分的重要选项之一——他从前没见过师姐蓝色头发以外的模样，如今变成黑色头发穿着仕兰中学校服的她完全就变成了港台偶像剧里那种看起来就家世良好学习成绩优异的乖乖学生。
在被分到导师施耐德手底下之初与这位师姐也就几面之缘，在得知后续任务可能要和她一起组队时，他就曾经在守夜人论坛上搜索过关于这位师姐的事迹——从时间顺序来看，最开始确实是被她的哥哥陈一铭压着风头，但在实战课上拿到ACE后“陈一铭的妹妹”这个标签就被撕下来往后贴了，学院里提到她更多是使用“瞳之魔女”来称呼她，虽然她本人对于这个中二的称呼敬谢不敏，但从称呼来看，怎么都可能不会是一个好相与的性格。
但恰恰相反，她在学院之中的人缘不错，因为家世掌握着诺顿馆隔壁小楼里她家族之中特地为她开的中餐厅，里面的厨师据说往前百年是从大明宫里接出来的御厨，口味都是皇家严选的方子，经常会有学生来蹭饭，只需要自己出食材的钱就能在学校里尝尝中国御膳的鲜，吃多几次还能提前预约请厨师按照自己口味搭配食物的咸淡口味。至少在欣赏美食的方向，全世界的人都不会拒绝的。
她也是一个很会利用各种优势的人，虽然不是像隔壁学生会会长恺撒·加图索那样的社交达人，但也在女生们的圈子里混的算是如鱼得水，守夜人论坛上鲜少刷到恶评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了（还是太天真了师弟，只要掌握了芬狗的命脉，想删什么还不是就删什么）
当下，以住同小区因为打车太难以及家里人被堵在半路还要很久才能到，礼貌请求蹭车并表示之后会付车费所以理所当然蹭上车也很正常了……
而某个开车的司机也只是露出了一秒的为难表情，就下车拉开车门请美女上车了并表示不用车费，送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怎么还要多收钱呢？只是以后在学校我们子航就请师姐你多多关照了啊这个孩子天生面冷我还以为他在学校没有朋友呢，现在有你罩着他那我放心很多啊。
陈双颖当即就表示亲师弟当然得罩着啊，这么优秀的师弟打着灯笼也是很难找的，虽然偶尔会被一些女生妒忌，但是女孩子们还是喜欢跟身边的帅哥聊天然后悄悄注意其他人咬牙切齿的表情的嘛，之后再看那些人知道自己有对象之后的表情也很值得反复品味呢——毕竟老爸是从事心理学方面的工作，从小对这些耳濡目染所以觉得青少年的表情变换很有趣和可爱哦。
迈巴赫的昂贵音响里放着舒缓的古典巴赫，楚子航静静的听着两人说话心情平静下来，此时脑海里还闪过这个歌单并不是喜欢猫王和迈克杰克逊，又或是鲍比·达林和哈里·贝拉方特的爸爸最常听的，至少上一次走在这条路上，他清楚的记得楚天骄播放的是Led Zeppelin乐队的经典歌曲“Stairway to Heaven”。
“每到下雨和放学赶到一起堵车就是严重一点。”楚天骄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车尾说。
“还有下班的人，虽然这里是个二线城市，但是中国人很多所以相对来说交通会堵一些。”陈双颖和楚子航一起坐在后排的座位上，靠着右手边的窗户看着窗外的黑云，数不清的雨水砸在车窗上，“今天还是麻烦叔叔你了……实在不好意思，不会打扰叔叔你之后的工作吧？”
“害，我本来就是推后了来接子航放学嘛，不着急。”
十分钟过去，迈巴赫也只在这条路上前进了一百多米，前面路口的红绿灯每次只有十几秒的绿灯时间，就转变成了红色。
“……其实你实在忙的话，不用赶过来的。”楚子航说，“他之后也会派人过来接我，只不过是晚一点而已。”
“哟，终于跟我说话啦，我还以为儿子你今天要闷葫芦装到底呢，是不是没跟女孩子离这么近过一起坐车所以害羞不好意思了——好好我不说了，还真害羞上了——怎么，你亲爸来接你你不高兴？”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他当然高兴不起来。
“……高兴，我很高兴。”楚子航沉默之后说。
但坐在驾驶座上的楚天骄明显吓了一跳，在自己这个儿子从小臭脸什么情绪都不会说出来，最多说一个谢谢的情况下，某天他突然肯直接说“人话”了，无异于在他这个老爹这里投下一个“小男孩”的严重程度啊！
然而还没完，他听见自家儿子说：“爸爸，我很想你。”
如果刚刚是投下“小男孩”的过程，那么现在无疑是直接在广岛爆炸发出蘑菇云的程度了——鼻腔之间莫名出现的酸意——自从他和前妻离婚以后，就很少再听过儿子如此直白的表达和直接喊他爸爸了。
这个穿着衬衫西裤看起来体面做着司机活的男人狠狠咬了下后槽牙才把上涌的一些情绪憋下去，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没有看后视镜，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哦，我也想你啊儿子，但是你知道的，老爸工作很忙嘛，不过既然你这么想我，那我以后再抽空来多接你放学吧。”
红灯变绿，车流向前。
车内的温度温暖适宜，将外面的冷风挡住，一个不可能再实现的诺言在这个如梦似幻的梦境之中被轻易许下。
在这一刻，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楚天骄脱掉了所有的外壳，又穿上了自己的盔甲，他只是一个接自己儿子放学的父亲了，往日疏离的隔阂似乎被几句话打破透出了几分炫目的光彩。
人言可以很轻，轻到成为六月飘雪的源头。
人言也可以很重，重到放下所有偏见和不解让人破镜。
陈双颖撑着脸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黑云，没有出声打扰这对父子进入倒数的温情时刻，她也有点想念老爸老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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