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37）
——
“你也是‘外面’的人生下来的？”
“外面？”
“就是妾室、外室之类的。”
七岁那年，母亲难产一尸两命离世，纪凌跟着姐姐纪千千被许久都未见过面的父亲带回了封家，那也是一个大雪天。
在大到有些可怕的宅子里，她遇见了很多同龄人，有些人拿着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也有人拿着嫉妒的目光看她。
那也是生活在21世纪普通人世界的纪凌第一次知道“妾室”和“外室”这个词。
跟她搭话的人她早已不太记得长得什么模样，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很疑惑。
“妾室？”
那人没有给她解释这个词语的意思，但她根据前后语句推测了出来。
“真好，我上午看见了你姐姐，你就只有一个姐姐吧？你妈妈居然第二胎就怀了你，只有生下男孩她们才被允许正式录入族谱回到封家的。”
直到很久之后，纪凌才知道了母亲拼第三胎的原因，母亲不是“父亲”唯一的“妾室”，而为了得到“父亲”的心，母亲拼尽全力想要生下一个男孩，但她舍不得姐姐纪千千受苦，于是在家里独自生下她后瞒天过海，宣布她是一个男孩。
但这个弱小的女人成为了母亲以后，害怕秘密迟早暴露，害怕女儿们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又害怕女儿们走上她的老路，所以她拼命想要为女儿们留下个弟弟，让她们回归家族，成为“尊贵”的小姐。
最后付出了生命。
而在这个巨大的堂屋里，住的全都是家族里跟她一样身份的人。
直到她的血统觉醒，她被安排进了族学中学习，展现自己的天赋，被允许重新到外面读书，她才意识到这座宅邸不仅是姓“封”，也封印了无数吃人喝血的怪物在里面。
血系结罗在混血种之中是一个被归类在“统帅”之下的言灵，拥有这个言灵就等于在战场上有了无敌视野，再配合封家主脉青铜与火之王一系言灵的攻击可以瞬间掌控战场局势，但同时这类辅助性言灵也是在战斗中第一个会被解决的言灵。因此封家在她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最开始什么都不懂的纪凌还期盼过“父亲”慈祥的眼神，但“父亲”也只会用看物件的眼神看着她，“父亲”身边有无数女人围绕，还会有人继续给他生孩子，她纪凌也不过只是他十个“儿子”之一。
而她获得的学习资源也不过是正常力度，在她之上还有比她的言灵更值得培养的封家主枝人。
纪千千知道这件事后，瞒着她进入了家族里为主枝培养未婚妻的队伍里，为了帮她争取更多更好的资源，姐妹俩因此大吵一架。
“妈妈已经为我付出了生命，姐姐。”纪凌说，“我努力学习，努力攒钱，就是希望你离开这里，曾经爱我的人已经被这里‘吃掉’，你已经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但是家族里没有说的上话的人，他们就会一直欺负你。”纪千千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那么晚回来就是被他们堵住在外面打架。
“这件事没得商量，我是姐姐，你听我的。”
之后在训练营里，纪凌认识了封雅。
封雅就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刀，没有情绪，是家族训练营里最用功的学生。
她偶然发现封雅与大小姐封烁玉走的很近，训练营里所有的女孩子都很服气她，有些同年龄的男生也暗暗以她为首，而封煜作为这一辈家族继承人行列的唯一继承人，居然被排斥在外了。
直到她在训练休息时听见他们谈论金兰盟的盟主，国内三大混血种家族彭家的家主，纪凌才隐约察觉了些什么。
“彭家的家主都可以是女人，为什么封家就不行？老祖宗有过这种规矩么？”
“那你得要有盟主那么强，你知道她当年是怎么成为家主的吗？我在玉衡斋查过五十年前彭家的历史资料，当年战乱时有一只龙类趁虚而入杀死了彭家的所有人，只能她一个人扛起大旗，当年她比现在的我还小，想要其他家族的帮扶，你看当时除了林家旁枝谁帮她？可后来她不还是一个人杀死了那只次代种还重新建立彭家了？”
“说起来你们知道京城那个隐世的陈家吧，她老公好像就是陈家从前被逐出家门的弃子，后来因为她生下了儿子老公又死了想要把她儿子抢回去，欺负孤儿寡母，我听家里人说这位姑奶奶一个人杀去北京烧了陈家的祠堂，杀了个天昏地暗，所以陈家现在才根本不敢冒头的。”
“哇塞，这么夸张？”
“姑奶奶可是金兰盟盟主，还是彭家家主，又有能力，谁敢不服她？”
“真好，封家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掌权？”
“下辈子吧，家里这群老不死的总是讲究什么血脉血统，除非有一个像姑奶奶那样的人飞出来把封家的天捅了。”
纪凌站在屏风后和一起听到这段话的封雅对上了眼睛。
封雅冲她露出了微笑。
-
陈双颖醒来的时候，看见雪白的天花板和华丽的水晶吊灯，室内温度温暖到她有些发汗，她平躺在一张床上，双手被交叠着放在腹部。
“……”
不用猜也知道是解清歌的手笔，这个强迫症。
鼻尖还有一股浓郁的烤肉味，陈双颖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被烤肉味香醒的。
“醒啦？”她稍微发出一点动静，解清歌就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串咬了一半的孜然羊肉串，“你睡了半天，现在已经夜里凌晨了，我们出不去洛阳，封家在各个关卡设了路障和巡查，理由是有通缉犯逃窜。
“现在我们待的酒店是解家在洛阳的暗桩，我不知道你们家是哪里，所以带你们来我家的。”
陈双颖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上的烤串：“清歌姐，你觉得自己吃独食真的很好吗？”
能量消耗巨大的陈双颖肚子咕咕叫了。
半个小时后，解清歌重新点的外送送到了他们住的酒店总统套房，被酒店管家送进了套房的餐厅里，摆满了一整张长桌。
“我的妈呀，你哥是不是不给你饭吃？”解清歌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几乎是“风卷残云”的消灭饭菜，“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你奶奶告状？”
“我吃饭关他什么事……哦，对，全都怪他。”陈双颖恶狠狠的说，“清歌姐，你要帮我作证啊，就是他不给我饭吃。”
“好好，你给家里发消息没有？”解清歌问，“你哥那边怎么说？”
陈双颖拿筷子的手停了一下，起身去翻自己的外衣口袋，拿出手机解锁后把聊天界面给她看。
【Chen2】：陈一铭你等着挨揍吧你，快安排人来洛阳接一下我。
【ONE】：怎么洛阳不好玩么？留下多玩几天吧，这几天我没空。
解清歌：“哇，陈一铭是铁了心要你在封家的事情里参一脚啊。”
陈双颖放下手机面无表情放狠话：“等我回去我跟他必须死一个。”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解清歌说，“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大，湖南那边都闹雪灾了，现在这个天气可不是什么旅游的好时间——你说小雅真的已经完全掌控封家了吗？不过她们家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扯上你啊？”
“是想扯上我娭毑这面大旗吧。”陈双颖低头继续边吃边说，“昨天凌晨的时候，‘囹圄’里的犯人逃狱，封家责无旁贷，家里几个厉害的前辈全都带队离开去捉拿犯人，老宅里剩下几个战力又全部站在了雅雅姐那边。
“这时候夺权，我参与进去，‘进’，他们成功了即便那些人回来了权力交割也成为了既定事实，而且我的出现就一定程度代表了彭家。
“‘退’，他们逼我出手，即便夺权没有成功，等那些人几天后回来得知我来过，再众口铄金把锅甩到我身上，‘彭家早就对封家不满，青铜与火之王陵墓挖掘在即，彭家想独吞’，到时候他们和你家联盟，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又可以名正言顺把我赶下家族继承人之位。
“这样看最终受益人不管怎么样都是陈一铭对不对？这手离间计倒是用的巧妙。”
解清歌坐在她对面托腮：“而陈一铭和小雅的订婚典礼就在当前，订婚之前不见面又是封家传统，所以来到洛阳查看不对的人只会是你。
“小雅很了解你呢。”
“不，她不了解我。”陈双颖摇头。
“什么？”
陈双颖看向她：“如果雅雅姐真的了解我，就不会只把我当作一颗棋盘上未知的棋子啊，难道她将计划告诉我，我就不会帮助她达成想要做的事情吗？
“她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家人，为家人付出一点点名声也不算什么。但我们和她的利益不一致，所以她不信任我，也不信任陈一铭，这也是应该的。”
“那你现在还要插手这件事吗？”
陈双颖还没来得及回答，总统套房的门就从外面被打开，楚子航裹着一身霜寒走了进来：“警察开始排查这间酒店了，我们现在就需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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