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弟子自入门始,便要逐步修习七十二艺,其中又分三十六外功、三十六内功。演武场上的弟子,每日需勤加练习最基本的外功,即使是年长的弟子,也概莫例外。
此时的演武场上,一众弟子正人手持棍,抬挡下劈,动作整齐划一。唯一在场边站立旁观的,是一名头戴斗笠的剑客,他散漫地倚着树站在一旁,偶尔会向场上的僧人指点一二。奇怪的是,他这般行为,场上的僧人竟都习以为常,无人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反而纷纷受教回礼。
奇怪,少林寺中弟子习武这种事,什么时候会让一个外来的住客干预了?还是说,少林真就脾气这么好,即是指点便不管是谁都照单全收?
连七跟了这姓陆的剑客数个时辰,见他不是出入斋堂便是四处闲逛,最多的时间便是留在这演武场边指点僧人武艺。行事散漫没有章法,看起来更像是随性而为兴之所至。难道是自己弄错了,那纸条不是他留的?
正暗自思忖,再抬眼望去,演武场上已不见剑客身影。糟糕,把人跟丢了。还是说,她跟踪他被发现了?
心中郁郁回到住处,陆小凤尚未回转,想来是玄意那里出了什么变故。她执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刚要入口,眼角余光落在窗边,眉心微跳:不对,有人刚刚进来过。竹影摇曳,混杂有一声极细微的响动。
她弃了茶碗,装作未觉,下一霎,身若闪电,破窗朝响动处纵去,挥刀如流星。那人未料到她反应如此迅疾,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接着足尖点地,身形向后急退,这家伙轻功比自己以为得还要莫测,连七暗暗咬牙,有种被人当面挑衅的不满,却不免也生出一丝遇到对手的兴奋。
此人对少林地形之熟远超她的预料,突然想到陆小凤猜测此人恐怕一直藏身寺中,而非几日前的外来之客,她心中暗暗提起戒备,无奈她本就不熟悉地形,对方向的掌握又一贯欠佳,察觉对方轻功甚于自己之后,同时还发觉了另一件事,这剑客分明能轻易甩开自己,却如放风筝般戏耍于她,或是,有意要引她到某处去。
这般想着,她心中警铃大作,顺势停下脚步,那人见她不追,便也远远停下。
“纸条是你留给我的?你到底是谁?”
剑客不答,转身隐入树林。连七欲追,却在余光看见脚边的石碑时停了下来。
天色向晚,正是倦鸟归林的时候。可这树林云遮雾罩,竟连半点鸟鸣都听不见。她直觉古怪,想着陆小凤找不到自己怕是会担心,只得悻悻返回。
“言儿,你去了哪里?”
屋内,陆小凤见她回来显见得松了口气,上前握住她肩将人带进怀里。她面色微郝,感受到对方的担忧,伸手回抱。
“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她喃喃开口。
陆小凤听她难得语气不忿,心中好奇:“我回来时见碗中水尚有余温,料你是回来过,可你从窗出去,是追什么人?”
“我去跟踪了那剑客,把人跟丢了,回到房里时我发现有人进来过。”顿了顿忿忿不平道:“结果又把人跟丢了。两次。”
说着朝陆小凤比了个二的手势。陆小凤一时好笑,包住她的手将人牵到榻边坐下:“我记得我说过,那剑客有些古怪,你当时无甚反应,怎么这会儿突然对他有兴趣了?”
她想了想,终于还是一鼓作气,将纸条递过去,坦白道:“今天早上,在门边发现的。”
陆小凤默读着纸条上字,正色读完,若有所思,将其卷起后抬眼问道:“所以,你觉得是他?”
连七摇了摇头:“摸不清此人深浅,我追着他一路到了少林禁地,就没继续往里追。”
陆小凤松了口气,将人揽进自己胸前展臂抱住,一时后怕一时又有些庆幸:“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我会担心。”
连七讨好地点点头,想到什么却又皱眉道:“我就觉得有人这一两日在暗中窥伺,可与其说是恶意,不如说更像是在试探。想不明白。再说了,他说叫我们不要再查下去,凭什么听他的?”
抬眼看向陆小凤,却见他笑着看自己,拍了自己一记脑袋:“我真是被气昏了头,我赌气罢了。他这么说,大概是知道些什么,或者说,看到了什么。”
陆小凤笑道:“这人的身份确实神秘,我问了几个人,只有人见过他与大悲禅师对弈,但他是什么身份、什么样貌,就连铁肩也不清楚。”
“你觉得他会是凶手吗?”
陆小凤微微摇头,却说起另一桩事:“言儿可知,住持为何要改选?”
“不是少林一贯的传统?唔……虽说已经上百年没实行了。”
“不错。而这次的提议,是大悲禅师坚持如此,或者说,一意孤行也不为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怕出乱子?”
“这一点,我还没想明白。铁肩和几位玄字辈的僧人,也一样一问三不知。甚至铁肩还劝过方丈,但大悲禅师罕见地斥责了他一顿。”
“还真是稀奇。”连七听出了兴趣,跃跃欲试地跳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禁地把那剑客抓出来打一顿,我不信他不说。”
陆小凤一把将人无奈按住:“都什么时辰了,再说了,现在也没有证据指向他。”好不容易把心爱的姑娘打发去洗漱,陆小凤挑了挑灯芯,拨去烛泪:突然的改选,神秘的剑客,方丈蹊跷的死,玄意和唐门密通之事……此事诡谲,牵扯又广,找不多关键,便是一团乱麻。
“哗啦”水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湿漉漉的发披散在身后,腮边不时还有晶莹的水珠滚落,她身上只穿着单衣,赤着足,地上一串足迹,显是洗到一半想到什么从水里就往外蹦了出来。
陆小凤忍不住两眼一黑,她见他如此,心知理亏,嘻嘻一笑,啪嗒小跑跳坐到他身上。
软玉温香在怀,纵是再大的无奈也消了大半。他认命般叹了口气,取巾帕替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发和足。低头见她盈盈笑着勾住自己脖子,心想山间若有精灵,大抵就是这幅貌美容姿和调皮性子。忍不住丢开巾帕,俯身吻了吻她,想进一步深入的时候被她轻轻推开。
“咳,言儿想起了什么?”见她警惕地望着自己,他一阵心虚,问道。
说起正事,她回忆道:“今日你随悟心离开之后,我遇到了寺中几个小和尚在霸凌一个同龄弟子。那被欺负的小和尚以为我是观世音菩萨。”想到那孩子呆头呆脑的样子,她不由捧腹,很快收了笑接着道:“咳,他倒是说了件古怪事,也是他之所以被那几个孩子殴打的原因。”
“是什么?”
她一脸神秘,低声道:“那孩子嗅觉极其灵敏,他说,他前几日闻到方丈身上有股极淡的气味。跟他以前呆过的地方的某种味道很像。”
“什么气味?”
“那小和尚才剃度入寺不过短短几月,入寺之前,他是个乞儿,常在花街妓院附近行乞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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