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拉打住了洛基继续追问的话头,“可以走了吗,二位?哈,我是说,这里实在太臭了。”
“我以为你闻不到呢。”
海德拉摊开双手,没有接话,示意安朵斯可以继续前进了。于是,这个临时组建的三人小队毫无准备、毫无训练、毫无后备计划的出发了。唯一明确目标和地形的安朵斯不愿多言,神情奇怪的海德拉只想试试手中的枪,至于洛基……除了想接近安朵斯,他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他的善意希望安朵斯完成想要做的事,希望海德拉杀个痛快,那时他脸上的神情一定很精彩,洛基甚至会故意露出破绽,给海德拉创造一个拯救他的机会,送给他一个英雄的名号;但他的恶意希望这两个满怀盲目信心的人类死得越惨越好。
洛基在队伍末尾走着,灯光投射下一片又一片惨白的灯光,从海德拉的头发、衣领和后背流淌,然后流过洛基的眼瞳,再流向身后。重复闪现的灯光让这段路变得枯燥,洛基以为他们走出了好远,但其实回头还能望见下来时的梯子。海德拉看向墙角,加固了的铁板被撕开了一个齐膝盖高的洞,尖锐的边缘上血迹斑斑。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
食尸鬼挖出来的洞口越来越多,铁板破损越来越严重,最大的洞穴直径超过了一米,就悬在他们头顶上侧,随时会掉下来任何东西或者未知生物,但一路上都没听见任何动静,若不是这些洞口和满墙的抓痕,没人会觉得这里住在一群会打洞的地底野兽。就在两人逐渐适应环境的时候,走在最前方的安朵斯突然停住了脚步,发出了轻微的惊愕声。
洛基差点撞上海德拉,他侧身探出头,“怎么——噢……”
安朵斯面前不再有“通道”了,就像一辆被断开的列车那样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事一个接近于半球形的宽阔洞穴,而就在这个被食尸鬼们徒手挖出来的洞穴中赫然孤立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房间……或者也可以说,修建者本来是在地下挖掘了一个长方体的空间,在空间四周建立堆砌砖墙,但食尸鬼们将房间之外的泥土全部挖掉了,将房间整个儿刨了出来。
在房间四周的地面上,堆砌着错落有致的森森白骨和腐肉,它们大致都竖着指向房间,层层叠叠,排山倒海,如同朝拜一般。这里充满了邪性,弥漫着不祥的阴气,顶上偶尔会掉落一些泥土和水滴下来,滴滴答答地敲在谁的腿骨上。洛基想起了听不到流水声的那条河流。安朵斯的神情显然也是第一次看见眼前的情景,没人能够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何要发生。但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理解这一切而来的。回过神来的安朵斯取下一段灯带,继续拉扯电线扯下更多的灯,海德拉和洛基帮忙拆掉了本就松动的螺丝,她带着一串灯带继续前进。他们开始攀爬这座略有斜度的白骨之海,鲜少有落脚的地方,只能堪堪踩在较粗壮的骨头上以作支撑,但噼里啪啦地粉碎性骨折还是不断地响起,身为医生的海德拉像猫一样吓了一跳又一跳。
当电线到达极限位置再也拉不动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外,来到了食尸鬼朝拜的地方,这个像祭坛或者坟墓一样的存在。
海德拉抬起枪口晃了晃:“就在这里面吗?”安朵斯抬手示意他先不要动,她摸出钥匙解开了门上的铁锁,沉重的锁应声而落,就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海德拉被熏得后退了两步,弯下腰有些反胃干呕的症状,洛基得意地看着他。
安朵斯扫了一眼洛基,继续将门彻底打开,又推开第二层的栅栏门,这才走了进去,她反手摸上墙面,屋内的电灯被打开,光芒刺眼得让眼球都有些发痛,洛基捂住眼,揉了好一会,他不禁胡乱想起阿德蒙蒂斯庄园如此轻松接受食尸鬼的存在,它们的母亲怎么就不能是一个发光的巨大灯泡呢……
“呃啊……”海德拉闭着眼甩了甩头,又猛力眨了眨眼,他想要走进屋里,但是撞上了门框,洛基不得不把他拉了进来,他显然没有洛基这么强的恢复力,眼前的景象都糊成了一片,“这里……我是在做梦吗?这是幻觉?我怎么感觉……这里是……”海德拉实在可怜,他雄心壮志想要猎杀几只食尸鬼,但迎头被这气味熏得呕吐,又被强光狠狠打压了势头,让他有些懊恼。
“你先坐一会,医生,”洛基引导着他在某个位置坐下,“但别往右边去,那里有个坑,肯定是食尸鬼用来出入病房的洞。”
“真是病房?!”海德拉摸到了一张椅子,他坐好之后急忙大力搓揉起眼睛来,不一会儿勉强能看清了。
这里的确是一间病房,至少它的装潢和设施都是病房的配置。它本应该是绿白配色的墙面,整洁的瓷砖地面,贴墙放置着的床头柜和衣柜,当然还有一张单人病床。病床尾部挂着厚厚一叠病历记录,床头挂着三四个吊瓶,输液管随意地落在床上,并没有任何液体流入。床上或许应该躺着一个被病魔折磨得精疲力尽的病人,发出微弱的喘息,低沉地呼唤死神。
在常规的人类病房中或许应该就是如此的。
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堕落了,都被污染了、侵蚀了,生命的惯常形式被严重扭曲,某些既定法则遭到了恶意篡改和摧毁,就像血色的浪潮推倒了泥沙塔,腐蚀了常理的锁链并带走了它的一部分,然后留下了污秽不堪的未知之物,任其在土地上扎根生长,直到常理不复存在。
床榻之上的确躺着一个“病人”,她……看上去像是一名孕妇,上半身被绑带牢牢地固定在床上,她双眼被眼罩遮盖了起来,稍微露出了一点眼眶周围像是被灼伤过的皮肤,她干裂的嘴巴微涨,呼吸缓慢,用足力气才能勉强吸进一大口气,双臂随着绑带被固定在身体两侧。
而下半身……很难说清这部分还属于她的身体,本应该孕育人类生命的腹部夸张地向四周涨大,宽度甚至超出了床榻的边缘,多余的部分坠在两侧。腹部的皮肤被最大限度的撑开,整个变成了血紫色,可以看清里面细小的血管,在肿胀腹部的中间有一个随着微弱呼吸而不断收缩放大的孔洞,深色的□□和脏器组织就是从这个洞里流出来,堆积在病床四周。床榻之上的混乱、肮脏和随意丢弃的血肉已经无法分清她的腿脚在哪个位置,即便它们还存在,可能她也无法感知到下半身……她还能有感知吗……?
这个景象吸引了医生海德拉,他放下枪,眯起眼睛凑上前去,没有在意自己踩到了床下污秽的混合物,也没有在意如此浓烈刺鼻的腐烂濡湿的生物体味,当他回归医生的职责时,似乎意志就立刻坚定了起来。而安朵斯似乎也很好奇医生究竟要看什么,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朝她的目标开枪。
不一会儿,海德拉缓缓点起了头,嘴里念念有词。
“医生,她怎么样了?”洛基问道,就像病人家属那样向医生询问病情。
“是……是她……”海德拉瞪着眼睛,“我认识她,我以前给她看过病……”
“在这里?”
“不,那是很久之前了,在盖德弗林邻近的一个乡下村庄里,有人找到我说一个女人怀了几年孕却无法生产……是她……”海德拉向安朵斯问道,“她叫贝拉对吗?”
“是。”安朵斯拿起挂在床尾病历,足有厚厚的一沓,递给了医生,“如果你想知道更多,那边抽屉还有更多她的东西,如果还没被食尸鬼糟蹋的话。”
洛基恍然大悟,“所以你们在照顾她?”这就解释了很多事情。
“嗯。贝拉无法生产,痛苦无比,我们用了些方法让她尽可能安全地解除掉这个‘负担’,尝试把她肚子里的东西剖出来,可是当划开肚皮那一刹那……结果如你所见,这些家伙争先恐后地爬出来了。”
“为什么要把称呼它们为‘食尸鬼’?如果你们在照顾她和它们的话,这可不是个友善的称呼。”
“菲尼克斯坚持要我们这样称呼。我想,大概就是为了不让我们产生感情,在这个时刻也更好下手吧。”洛基听到“菲尼克斯”这个名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置身事外的眼神里一下子晕染开了温暖的情感,但在管家安朵斯看来这个笑容却另有深意,莫名地激励了她,她立刻端起枪瞄准了贝拉的头,“现在就结束吧!”
洛基吓了一跳,伸手压低了枪管,“还有一个问题,既然她已经生了,为什么腹部还这么大?这……简直大得离谱,不是吗?”
“她就是巢穴本身,子宫里孕育着成千上万的食尸鬼。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生育,即便现在也没有。”
“我想看一看……里面。”洛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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