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开眼时,辛西亚第一反应是想爬起来,但过度的虚弱导致她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然后辛西亚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荡的,完全密封的房间,或者说是在一个容器内。
她躺在冰冷的瓷砖上,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那一侧的手臂都发麻酸痛,于是辛西亚小心挪动身体,换成平躺的姿势,一只手放在腹部,用这个姿势减轻了手臂上的压迫感。
头顶的光源让这里宛如白日,这么明亮的地方令辛西亚感到不适,被关在这,就像一只被关进罐子的虫子,一举一动都无处掩饰,只有被欣赏的权利。环顾四周,她看向一处角落,那里闪烁着一点微不可见的光亮。
没过多久,那里传出声音。
“伤势如何?”
辛西亚想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却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她杂乱的长发披散在身下,像是从水中仰面冒出来的妖精。
她克制不住的咳嗽出声,仿佛有一团水草缠住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非常好。”
辛西亚听出了监控后的声音是弗瑞,他把她关在这,因为她出尔反尔,但洛基呢,他在哪?
辛西亚不想表现出半点关心洛基的反应,毕竟昏迷前,洛基已经非常明了的表达了他的厌恶,这种时刻还关心他简直就是脑袋被车撞后又碾过一遍,蠢得无可救药……
理应如此,跳下彩虹桥时辛西亚就已经发过誓了,或许是在地球生活久了,一直呼吸被污染过的空气导致她的大脑都变得迟钝了,险些忘记那些誓言。
但可悲的是,不管辛西亚是否思考,洛基的脸都会不断的在她脑海里浮现,尤其是联想到洛基不存在彻底孤单的世界,辛西亚不得不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向与弗瑞的对话里。
“好吧,那你从何而来呢?”弗瑞停顿,直奔主题道,“阿斯加德?”
一个不想回答的问题。
辛西亚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游走的能量。
黑暗中,蛛丝一样的蓝色光线纠缠,它们在黑暗里散发出璀璨的光彩,虚幻的光影漂浮其间。
听到阿斯加德四个字后,辛西亚几乎是立即联想到奥丁那张苍老的面庞,优先于洛基,她将这归结于奥丁的白胡子,一个人身上要是有个显著的特征,陌生人记住他的概率会更大些,当然,她和奥丁的渊源不止于此。
“你认识洛基,而且和他的关系很不一般。”弗瑞接着说。
“洛基是谁,不认识。”辛西亚干脆摆烂道。
“你爱他?”
……
辛西亚对四肢的控制能力慢慢回归,先是指尖,逐渐是关节,她慢慢蹭到墙边,将左侧脸颊半贴在墙面上,光滑的墙壁就跟某人的肌肤一样冰冷,让她联想到苹果树上的风景。
不知过去多久,弗瑞依旧耐心的等待回答。
“不。”辛西亚说——
一次充满悸动的牵手、一个满怀期待的拥抱、一个吻,就可以叫**了吗?
她的目光透过墙壁,穿梭于时间中,那些往日美景回顾于脆弱的瞳孔中。
辛西亚全盘否定,正如当初跳下彩虹桥的坚决。
但她无法剥夺自己仅剩的情感,这些情感藕断丝连的拼凑起她破碎的灵魂,所以始终无法真正放手,在她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这种和爱情相差甚远的感情浓烈至极。
“既然无法给予你永恒真挚的爱,就请收下我参杂着真心的背叛吧。”
或许因为辛西亚此刻精神薄弱,被梦魇抓住了空隙,正当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地面时,耳边竟然隐约听见了一首熟悉的旋律。
她抱紧自己缩在墙角,超能力消失的辛西亚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甚至更脆弱。
这种怀抱自己的举动带来一点温暖。
A winding, weaving fate to which we both atone.
To dream of raven locks entwisted, stormy……
是谁在唱歌?
这道声音近在咫尺,辛西亚越发感到熟悉,仿佛曾经日日听过。
一片树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个密封的房间。
她抓住眼前飘落的树叶。
柔软的绿色被攥成一团,汁液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顺着手腕青色的血管脉络流下,滴落在瓷砖上,又沿着瓷砖之间的缝隙缓缓流淌,似乎要将这一块完全浸为绿色,那些蜿蜒的绿枝也悄然遮住辛西亚的眼帘,这显然不是幻想,她轻轻眨一下眼,干涩的眼球恢复湿润。
无缘无故的,也没什么悲伤的事情,但就是有一股郁气顶着胸口。
瓷砖上钻出颗小草,它顽强的顶起头顶的瓷砖,仿佛一个巨人顶开天地,辛西亚屏住呼吸专注的盯着这一奇妙的现象,在这个完全封闭的环境里,辛西亚竟然感受到了微微清风,淡然的拂过脸颊两侧的碎发,几根发丝挂到了睫毛上,她轻轻拨开,温暖的阳光便迫不及待地洒下。
这缕阳光带着神奇的魔力,令辛西亚感到无比安然,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的放松,随即身体里的力量也渐渐回归,她尝试站起来,立身于这刚刚开阔的土地,脚下的触觉与草坪一模一样,柔软的擦拭裸露的脚踝,痒痒的,可是从牢笼里逃脱并没让辛西亚欣喜,不知为何,她会在这祥和的坏境里觉得怅然,内心的孤独感涌现出来。
辛西亚向远处望去,花园内繁枝纷落,最先入目的是不远处一颗粗壮到需要十人才能怀抱的树木,它扎根在这里自由地生长着,巨大的树冠遮住了一半的街道,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先一步抚上了粗糙的树干。
那些或粗旷或细致的凹陷纹路,密密麻麻的经过指尖,辛西亚将整只手覆在上面,头顶树叶梭梭作响,进入幻境前回荡在耳边的歌曲适时穿插。
A winding, weaving fate to which we both atone.
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溢上心头,辛西亚追随声音转身寻找,一个人影映入眼帘,她梳着高高的金发马尾,翘着腿坐在长椅的一端,婉转的高音正是从她口中云彩般飘出。
To dream of raven locks entwisted, stormy……
辛西亚目不转睛的听完了这场演出,直至她清唱完最后一个音节。
女孩的脸庞在阳光下微微模糊,而辛西亚站在树荫下,黑色的尘土与落叶被风裹挟着环绕于身侧。
落叶被踩踏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如雷贯耳。
她终于知晓这从始至终的悲伤是从何而来的了……
“艾达。”
真的是她,当辛西亚在心中呼唤这个名字时,女孩面上的轻纱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揭开,清晰的五官展露在眼前。
她生怕声音太大会打破这个梦,轻巧地绕过地上的落叶,距女孩一步之遥时停下。
艾达貌似没注意到背后有个人,她正皱着眉头专注的批改本上的作文,偶尔用按动笔有节奏地轻敲两下本面。
飘扬的金色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
辛西亚轻轻的,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发顶上。
艾达被吓了一跳,差点把笔丢出去。
“你是谁?!”她猛地抬起头,瞪大一双眼睛惊恐的望着辛西亚,嘴唇微微张开,鼻翼扇动,反应过来后立刻站起来退后两步,与辛西亚保持距离。
本子和笔应声掉落地上。
我是谁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吗,辛西亚有些疑惑,艾达出生后她们一直生活在一起,艾达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她?
辛西亚收回伸出的手,没想到艾达有这么大的反应,第一举动是友好地笑了笑,她敢发誓自己的表情已经竭尽所能的温柔了,但艾达依旧警惕的看着她。
“我是姐姐啊,艾达。”辛西亚疑惑的边说边靠近她。
“就算编造个理由也找个靠谱点的吧!”艾达大喊,她看起来更生气了。
艾达狠狠推开辛西亚的肩膀,转身朝房子里跑去,背影是那样决绝,仿佛辛西亚确实是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辛西亚想抓住艾达的手,可这一切都化作流沙从指缝滑落,辛西亚愣愣的看着手心,枯黄的树叶堆积在她鞋边。
风似乎也可怜这个寂寥的女人,协着卷起的黑色尘烟一同拥抱她,大火掩盖住这个房屋中发生的惨案,滚滚尘烟飘向空中。
只有她还记着。
长发飘动,辛西亚低垂着眼帘,抬手抚过尘烟,黑亮的瞳孔安静的注视着不远处旺盛的火势。
突然,天空阴沉的轰鸣,远处的场景被地面裂开的巨大裂缝吞噬。
碎裂的岩石滚落至脚边,辛西亚的喉咙里震颤一下,定在原地用眼神追逐艾达的背影,吐不出声音。
……
骤然响起的枪响打破了幻境,子弹从耳边掠过,风声钻入耳朵。
辛西亚猛的睁开眼,恍若刚刚挣脱溺水的伤者,汗水从她的额头渗出,辛西亚感到浑身炙热,被火焰围绕的感觉如影随形。
四周的墙壁正缓缓升起,一双黑色的皮靴迈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血泊,就像迈过一片刚刚经历雨水的草坪,清新不染,翠绿的草叶上还悬挂着晶莹圆润的露珠,粗壮的藤蔓妄图拦住他,被他腰间的长剑无情砍断,最终,他一尘不染的来到辛西亚的面前,辛西亚艰难抬眼望向他,从情绪中脱离后急促的呼吸着。
洛基救世主一般出现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向她施以援手,就像在提醒辛西亚,你不是孤身一人。
艾达唱的是:The Witcher 3: Wild Hunt: The Wolven Storm (Priscilla's Song)
感觉一首歌特别适合辛西亚和洛基,是:How Big, How Blue, How Beautiful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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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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