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溪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拍拍。
一楼只有一张茶几两张沙发，没有人。
“我在楼上。”
应声望去，晏溪最先注意到对方新生嫩芽般的发色，以及乱糟糟的发型。
普通的白T恤，瘦削的身材，一直厌倦的神情——这要是个大夫，会因为年纪轻轻摆臭脸被投诉吧？
少年撑着扶手跳下来：“我的药，只能给有缘人吃。”
晏溪狐疑：“这是要算命？”
“不，是测试承受度。”
小黑今天戴着渔夫帽，猫耳朵藏的好好的：“什么测试啊？”
“这里有一杯稀释过的药水，喝下去观察十分钟，没死就是有缘人。”
“……”
啊这。晏溪笑容勉强：“大夫，这个是和皮试是一样的吗？我们家孩子吃了会不会过敏会不会有危险啊？”
少年茫然：“皮试是什么？”
呦呵，还是个非法行医的。
小黑两只手环抱晏溪的腰：“姐、妈妈，我有点害怕？”
晏溪拍拍孩子背：“我们有点不放心，请问能跟我们讲讲原理和毒副作用什么的吗？”
“啧，真麻烦。”少年不耐烦地皱眉，“是秘方当然不能告诉你们成分，我会根据喝下去的反应调整用量。
“爱喝不喝。”
虽然一脸凶巴巴地说着，眼神却一直往这边瞟，明显是想促成这笔生意。
小孩子就是藏不住事啊。
晏溪的目光被茶几上的假花吸引，沉默的三十秒，她突然开口问少年的名字。
“半青。”
晏溪直白的眼神：“你认识河生吗？”
“你……”半青琥珀色的瞳孔微缩，“你怎么会认识她？”
“我买过她的花，很喜欢。”
半青走得更近：“你们到底是谁？”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晏溪稍作停顿，“毕竟，也许我们能给你提供帮助。”
*****
半青双手抱胸防御姿态，无限（被喊进来撑场子的）小黑晏溪坐在对面沙发上。
“感谢沟通。”晏溪简短的开场白后开门见山，“半青是妖精吧？”
半青一激灵，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像炸毛的猫。
“你、你你……”
“姐姐这么直白？”小黑摘下帽子，“你好我叫小黑，我也是妖精。这位是我的师父。”
无限微微颔首。
半青又坐回去：“早说啊。”
“我师父是人类。”
“你、你你……”
无限淡淡的幽默：“已经离人很远了。”
半青即将坐下的动作——
“不过我是人哦！”
“啊你们到底要怎样！”半青抓狂，一拳砸在沙发上。
“关于我是人类这一点真的很抱歉。”晏溪双手合十，“但是，正因为我是人类，所以更好插手河生的事，对吧？”
半青垂下脑袋，像是泄了气：“……那你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呢。”
“这不是姐姐的问题哦。”小黑的耳朵轻微耸动，“太阳公公都不能每天上班呢。”
但今天太阳有照在我身上，晏溪想。
她伸手揽着小孩的肩膀，借机汲取幸福能量。然后站起身走向半青：“抱歉，帮助的力量姗姗来迟。所以可以给我们一个补救的机会吗？”
半大的孩子哪里应付得住别人的关心，眉头拧紧，可怜兮兮的眼神，眼眶湿润，泪水要掉不掉。
晏溪于是摸摸他乱糟糟的头发。
“真的可以相信我。”
*****
“……我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赚点钱给夏婆婆治病。”
“第一次见到夏婆婆的时候，她在捉鱼的路上。碗口粗的竹竿，她根本就抬不起来。竹竿尽头是歪歪扭扭的铁丝，网是捡的别人不要的。
“竹竿在地上拖行，产生的声音赶走我的春困，也扬起一路灰尘。
“我很无聊，所以跟去看看。
“她头发花白，身体瘦小，半天抓不到鱼，我看得都烦了，所以潜入水里吓唬鱼往网里跳，她终于捉到鱼。
“但她又拖得很慢，鱼都跑掉了！我就把鱼打晕，这样她终于捉到鱼了。
“我想戏弄她，于是装作流离失所的孤儿，向她讨要食物。
“她说现在没地方烧火，只能去她家里吃。我去了她的房子，破破烂烂，四处透风。门前小小的一块地种着小麦。她的家几乎要融进麦田里。
“可能太久没跟人说话了，她把家里能找出来的所有好吃的煮给我吃。我是小孩也吃不了那么多啊，但她那张斜腿桌子上还是摆满了菜。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人类的饭。
“偶尔会路过她的房子，那么一块小小的地，碎砖碎瓦倒是不少。她只有一把铁锹，埋进泥土地的瓦片砖石很难挖出来。铁锹和砖瓦摩擦，又是刺耳的声音。
“她费力地挖掘，守着那片小小的地生活。像被世界遗落的枯木，静静等待消亡的那天。
“要是不小心被她发现，就会被邀请去吃饭。满是皱纹的脸堆着笑容，好像我给她带来了多丰厚的礼物一样，明明我只是路过。
“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但看到我的时候，总担心我没饭吃。
“我早该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吃了人家的饭有些记挂而已。
“某天她带回来一个小娃娃，我想她终于有伴了，捞了几条鱼送给她当作饭钱。
“再次见到她们，小娃娃也长成大娃娃。她生病了，腿因为疼痛拖行，灵魂散发着腐烂树木的味道。她认出来我，还是担心我没饭吃。
“那一刻，‘想为她做点什么这个念头占据上风’，我于是留下来。
“我的能力是越夏，意思是跳跃生长进程，但前提是自身有足够灵力支撑进化。夏婆婆风烛残年，越夏对她来说是催命符。
“只能用人类的方式解决，可是人类的钱真的好难赚啊……”
唯独说到这里，半青没忍住哭了出来——看得出孩子这一路受了不少委屈。
越夏——所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私以为半青的名字和能力都很漂亮[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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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迟来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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