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沈墨扯了扯唇,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
她想了想,又觉得龚彪说了那么多话,自己只回一个“噢”有些不礼貌。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车程,她不希望一直在尴尬中度过。
沈墨想了想,说:“那你现在也挺好的……能到桦刚当工人,是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
龚彪笑了笑:“我在厂办,没有工人挣得多,不过比较清闲,也算还行吧。你将来毕业了,说不定还要被分到桦刚职工医院呢。到时咱们也是同事了。”
沈墨也笑了笑,但没有接话。
她还没有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接下来能平静地度过大学时间,稳稳当当地毕业,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怕就怕大学这几年,她也未必能平静安生地度过。
龚彪倚着车窗框,支着下巴,默默打量着沈墨。
他觉得这女孩子哪儿都好,就是眉梢眼底总好像带着些解不开的忧伤。就像诗歌里写的女孩子那样。
不过,沈墨的忧伤又不像是因为情情爱爱,好像心里埋着很沉重的事情似的。
十**岁的女孩子,正是最阳光明媚的年龄。能有什么事让她这么心事重重,连坐车的时候都无法不去想?
三四个小时后,长途车到达桦林汽车站。
沈墨从车上走下来,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和周围快步穿梭、熙攘嘈杂的人群,如释重负地露出了笑容。
远离松河,远离了魔鬼。一切都变得无比美好了起来!
“谢谢你,麻烦你了。”沈墨的语气难得轻快,向龚彪伸出手,准备接回自己的背包。
龚彪却很自然地把沈墨的背包背在了肩上,说:“我送你去学校吧。你人生地不熟的。”
沈墨刚想婉拒,就看到几个趴活的摩的司机凑了过来,围着她使劲儿劝说。
“坐我车走吧!”
“坐我的,我的便宜!”
还有一个人,上来就拉扯她的胳膊。
龚彪往前一站,一把甩开了那只拉着沈墨的“咸猪手”,瞪着那个人冷声说:“爪子拿喽。人有车接送,用不着你。”
几个司机一见龚彪长得人高马大,样子也不像好欺负的,回怼了句“有车了不起啊”,就转身去寻找其他待宰的对象。
龚彪回头看看沈墨说:“别理这些人,专门在这儿趴活儿宰客的,就坑外地人。你去桦医就坐那边那公交车,三毛钱一张票,到你学校门口。要是坐这些黑车,非得跟你要三块钱。”
龚彪说着,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公交车那边走了。
沈墨看看那些眼睛不时还瞟着她的黑摩的司机,选择跟上了龚彪的脚步。
坐上公交车,龚彪照旧坐在双人座靠窗的位置。沈墨已经和龚彪同行了一路,这会儿包在龚彪手上,龚彪又帮了她两次,她觉得也不好再特意拉开距离,就再坐在了龚彪旁边的位置上。
车子很快发动,龚彪的话匣子又忍不住打开了,看着沈墨问:“你家里人也没说来送送你啊。你长得这么漂亮,他们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也能放心?”
龚彪的话没心没肺,称赞沈墨漂亮并没有恶意。
沈墨听得出来,却没法将这些话没心没肺地听进去。
她只能下意识地掩藏起不愉快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人总要学会成长。”
龚彪乍听这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细细琢磨却咂摸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味道。
一般女孩子听到赞美,嘴上再谦虚,也难免会有点小得意或者小高兴的情绪流露吧。
外向话痨点的,会叭叭说自己爸妈心大啊,想锻炼她啊。内向害羞的也会为父母说点好话吧,什么爸妈想要让我锻炼锻炼,也是为我好之类的。
可沈墨的话却完全没有提到家里,对自己长得好看也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似的。
“人总要学会成长。”这话说得有种悲凉的感觉啊。好像这世上她必须只能靠她自己一样。
龚彪又细细观察了一下沈墨,发现这姑娘不言不语的时候,好像整个人的每一处都染着一抹忧伤的底色。
这姑娘小小年纪的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桦林医学院到了。
沈墨和龚彪一前一后走下车。
沈墨从车刚刚拐过街角的时候,就在打量这个她惦念已久的地方了。
这就是她将要生活几年的地方,就是能改变她命运的地方!
沈墨看着周边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感染得单纯更有活力了几分。
她正茫然地观察着周围,想着要和谁打听一下怎么去教务处报道,怎么找寝室,就看到一个清清爽爽、戴着耳机的男孩子缓缓地从台阶前站了起来,向她走了过来。
“同学,你是新生吗?”王阳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墨。
龚彪走到沈墨身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王阳,问:“你是这个学校的吗?”
王阳看看龚彪,再看看龚彪身上背着的明显是女孩儿用的包,心凉了半截,同时也有一股火儿顶了上来。
王阳语气很冲地质问龚彪:“你是谁?你是这个学校的?”
龚彪一听这话就知道王阳肯定不是医学院的学生。
他白了王阳一眼,对沈墨说:“信不信,这肯定不是你们学校的。没考上大学,又没正经工作,就跟学校门口瞎混想泡女学生。我上大学的时候,他这样的,每年新生入学季校保卫科都得逮着好些个。”
王阳被龚彪说得有点气急败坏,正要发作。龚彪看到保卫科的人出来,马上对保卫科的人招手,指指王阳说:“这人很可疑,赶紧查查他!”
保卫科的人看看龚彪身上的包,再看看沈墨,知道他们是一起的,就没多问,只把王阳逮住了衣领说:“你怎么回事,你是这个学校的吗?跟我到保卫科去。”
“哎哎,您听我说……”王阳一边赔着笑脸,一边瞄着沈墨,还是被保卫科的人提溜进了楼里。
龚彪勾勾嘴角,对沈墨说:“看,我说对了吧。你刚离开家,遇见人得多长个心眼。可千万别跟这种社会闲散人员搭上关系,不一定多少个坑等着你呢。”
他说着,和旁边的学生打听了一下,陪着沈墨办完了入学手续,又把她送到了寝室楼门口才把包卸下来,递给她。
沈墨接过包,感激对他说:“谢谢你啊,帮了我这么多。”
龚彪傻呵呵地笑:“都小事儿,这么客气干嘛。”
他看沈墨还杵在原地,好像不好意思直接走,就说:“你回寝室吧。你们这楼都女生,我也不好进去送你。咱们认识了就是朋友,我就在桦刚厂办,有事你就去那找我,不用客气。”
沈墨从没见过龚彪这样的人。
说他大大咧咧,可是好像有些小事上也蛮细心。虽然自来熟的性格有时候让她招架不了,可人也是真的热情大方,一点也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沈墨这么多年,从没有真正的朋友。
但她忽然觉得,好像龚彪可以成为她的一个朋友。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但眼下,她好像可以迈出交个朋友的第一步。
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小声说:“谢谢你。有机会……我去看你。”
沈墨想着,等她找到兼职了,赚点钱,就买点水果什么的给龚彪送去表达一下谢意。
龚彪也没想那么多,听沈墨这么说心里很开心,高高兴兴地说:“那我先走了啊,回见。”
沈墨点点头,说:“回见。”
沈墨说完,龚彪就转身走了。
但沈墨没有直接进寝室楼,她想着要是龚彪回头时看不到她,会显得她很不礼貌。可是一直等到龚彪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绿化林边,龚彪也没有回过头看她。
沈墨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有点失落,但楼门口来来往往的同学越来越多,她不想引起关注,就马上走进了寝室楼里。
龚彪惦记着早点回厂里还能吃上食堂饭。他早上就吃了点豆腐脑,这会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上了车,看看手表,应该赶得上,这心里才踏实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闲下来,他眼前又浮现出沈墨坐在他身边时,有着淡淡伤感的沉默的侧脸。
龚彪试图再看看沈墨,可是学校栅栏里一片绿化树林,别说人了,连楼都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
龚彪心里有点遗憾。
他回到厂里吃上了已经不热乎的饭,喂饱了肚子,但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在医学院和沈墨分开之后,在那里落下了点什么。
龚彪回厂没几天,主任要被派去南方城市开会,期间还要参加钢铁行业的研讨会。
在厂办的时候,龚彪一贯在主任面前伏低做小,端茶泡水,打扫卫生,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赶上这个机会,主任就带着他出去见世面。
绿皮火车慢慢悠悠,两天两夜晃到地方。一个会开完还有一个会,再加上不同地市交流学习,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龚彪再回到桦林时,已经是十月五号了。
厂办的人都放假了。值班的小张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龚彪把带回来的文件简单整理完,才发现自己桌边放着一盒茶叶。
茶叶盒上还有一张纸。
“有个叫沈墨的小姑娘送来的。水果怕坏,已被我们吃完,茶叶没动。”
看字迹,是小张写的。
龚彪摩挲着茶叶盒,感觉自己落在医学院的什么,又回来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是怎么回事!
龚彪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他拿着自己给沈墨带回来的礼物,直接出了厂办,拦了辆出租车就直奔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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