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公交车就到达了学校。
沈墨走下车，龚彪也跟着走了下来。
沈墨故意走得很慢，观察到周围近处没有其他人，就转过身对龚彪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清楚。”
“你说吧。”龚彪笑笑：“你说完我再说。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沈墨攥紧了双手，让不算长指尖狠狠地扎进掌心以让情绪保持冷静。
“我在上学期间，不会谈男朋友。”
“哦。”龚彪说。
沈墨抬头看向龚彪。龚彪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沈墨很想让龚彪也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是龚彪毕竟没有承认过他想追她。如果她主动挑明，是否会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她不喜欢这种拉扯着，情绪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觉。
“你想说什么？”沈墨努力着，才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急切、动气。
龚彪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沈墨又愣住了，她没想到龚彪这么直白。
“我不喜欢。”她避开了龚彪的目光，冷淡地说。
“那你讨厌我吗？”龚彪又问。
沈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着想要让龚彪知难而退，当做她的默认。
可是龚彪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
并且他还有着非凡的自信和乐观。
龚彪开心地说：“不说话那就是不讨厌了。不讨厌那我就先喜欢你，你慢慢地就喜欢我了。”
沈墨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厚脸皮的人。
龚彪语气里的轻松和理所当然又太过强大，轻松又散漫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快乐的死猪，好像多冰冷的言语和拒绝都无法烫到他。
也让沈墨有种感觉，和他生气都是多余的，最后只会翻倍反伤给她自己。认真地说就更不必了，他会通通屏蔽。
就在沈墨又气又无力的时候，龚彪却开口了：“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可以和我说说。你不谈恋爱就是因为家里变故的原因吧，是你爸妈做生意赔了，欠债了，还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虽然我挣的工资不能帮你还什么大额债务，但是给你生活费还是没问题的，你也不用去娱乐场所打工。可以算你借我的，等你毕业了按月还我就行。
“我对你去弹钢琴没有偏见，不会戴有色眼镜看你，可是别人就不一定了。而且你毕竟是个单纯的女孩子，那种场所还是太复杂了，如果发生什么突发的情况，你不一定能应付得下来。”
沈墨完全没有想到，龚彪会和她说这些话。
他看起来粗枝大叶，根本不像会细心想到这些的人。
也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没有这样关心过她，更没有人愿意给她真正的帮助。
她不会要龚彪的钱，但他感激龚彪的这番话。
十月份的桦林夜间已经很冷了，沈墨穿得也少，可她现在心里却充满了暖意。
“谢谢。”沈墨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龚彪的眼睛。
尽管她再三克制，眼中还是不免蒙上了一层湿润的雾气。
“我不需要你借给我钱。我的问题也不是钱就能解决的。为了你好，你还是远离我吧。再见。”
龚彪是一个好人，好人不该被搅进她这摊泥泞中。
“哎。”龚彪情急之下，拉住了沈墨纤细的手腕。“我说这话，不是在和你谈条件。就算你不愿意跟我处对象，我也可以借你钱，你给我打借条就行。”
“为什么？”沈墨转过身，问他。
“什么为什么？”这一下给龚彪问得有点懵。
“为什么我不同意和你处对象，你也愿意帮我？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好？”沈墨牢牢地盯着龚彪的双眼。
“因为我喜欢你啊。再说我是借给你，你还我不就行了吗，不处就不处呗。”龚彪笑着说，说得理所当然。
他这样坦然，却让沈墨压抑的泪一下汹涌了起来。
为什么一个萍水相逢认识的人，就可以这样单纯地对她好？为什么她的大爷不是这样？
那是她至亲的人啊！
她看龚彪的眼睛看得很认真，她在里面看见了表面清纯内里却很肮脏的自己。
这样的她配不上龚彪。
“放手。”她看着龚彪，冷冷地说。明明她的心口有一团火再烧，她的语气却比此刻的夜风更加凉冷。
“我让你放手。”她又重复了一次。
龚彪被她的眼神和语气震到了，放开了手。
“以后再也别来找我了。”
沈墨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这句话在冷冷的北风中渐渐消散。
龚彪目送着沈墨的身影一点点走远。
他不懂，一个十八岁女孩子的眼神怎么可以那么复杂。她好像有许多幽深的难以启齿的不得已，将她单薄的身躯和脆弱的灵魂牢牢地束缚。
是他最近佛洛依德看多了吗？
为什么他可以在女孩子的眼中解读出这么复杂的情绪了？
龚彪不是个喜欢装着心事的人，沈墨的拒绝和沈墨的眼神让他的心情很沉重。
他默默地拿着那些被沈墨拒收的礼物，伴着不停往衣服里窜的冷风走到马路对面。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辆公交车，龚彪没上去。又过一会儿，又来了一辆公交车，龚彪还是没上去。
他想再看看沈墨，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担心她。
龚彪穿过马路，走进了校门。
门卫正在喝茶看报，并没管进来的人像不像学生。
龚彪按照记忆走到沈墨的寝室楼附近，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柏油路拐弯的地方，沈墨正和一个看起来距离退休没差多少年的男人面对面的站着。
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路灯的光正好从他们头顶上洒下来，将沈墨和那个男人圈在了一处昏黄的光晕里。
沈墨看着那个男人，像是一只面对猎人的小兽，眼神满是惶恐和戒备。她虽然没有毛发可以炸起来，可全身好像都是紧绷的，充斥着想要逃跑的冲动。
而那个男人，半身侧对着龚彪。
他半背着手，昂首挺胸面对着沈墨的样子，充满了上位者的倨傲。外表看着人模人样，却莫名令人厌恶。
龚彪觉得这种老男人和沈墨组合在一起，充满了令人不舒适的诡异。
当看到老男人将手扣在沈墨的手腕上，将沈墨向靠近他的方向拉扯，沈墨想逃却像不敢逃似的与那个男人僵持着时，龚彪终于忍不住冲了过去，一把扯住了那个老男人的手臂。
“你谁啊，放开他。”
沈栋梁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之前在学校门口就看见过的龚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唇，目光阴恻恻地扫向沈墨，似笑非笑地说：“这么紧张你，还说不是你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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