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平静无波,你慢慢找回手绘的快乐,史蒂夫对绘画科技的运用日益精进,而詹姆斯在挨了梆梆几拳后,也得到了毕加索的原谅。
拉斯维加斯的艺术私教夏培罗女士自然没教过你窝在沙发里画画,这是你接触板绘后养成的恶习。在此基础上平板换成纸笔的结果就是你从前胸到肚子常常掉满炭灰和橡皮屑,两手因在画上擦抹染得黢黑,然后詹姆斯不修墙时(史蒂夫总找各种借口要他留在家“休息”)会在沙发边蹑手蹑脚地溜达来、溜达去,终于忍不住伸出拿湿巾的手,擦掉你脸上的黑指印,接着迅速潜行离开。
“巴基特别爱操心,我觉得这都写进他本能里了。”你困惑地从素描本抬起头时,史蒂夫乐呵呵地告诉你,“他有三个妹妹,而他父母都是没救的酒鬼,他曾经不得不请教他交往的那些姑娘,好对瑞贝卡解释怎样处理月经。我母亲去世后一直是他照顾我,即便在我成为美国队长后也一样。”
你在史蒂夫的画册里见过瑞贝卡?巴恩斯,她有跟她哥哥一样的眼睛和倔强的小脸。史蒂夫和詹姆斯从前认识的活人都已垂老,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们无缘再见的那些都可算寿终正寝。
“是啊,看看你没我照顾两秒钟后发生了什么。”詹姆斯单手捞起毕加索,扯来新湿巾,“罗杰斯,你照顾自己的能力还不如一只猫。”
有一瞬间,他听上去即使不是完全像他自己,也一点儿都不像冬日战士。史蒂夫肯定在强忍着不要满怀期待地盯住詹姆斯,但无论詹姆斯是否想起了什么,他都选择低头按着加菲清理泪痕,而没有回应。失落从史蒂夫脸上一闪而过,他不是会逼迫自己饱受折磨的朋友那类人,所以仅仅是确认了一下时间,而你非常讨厌这个动作。
事实证明史蒂夫比他声称的更邪恶。他当初说的每两小时休息半小时并非正常人解读的能画满两小时,而是两小时中得有半小时在休息,不能累计,也就是说你每次最多能画一个半小时。本来关在这热房子里就没什么其他事可做,你伤后又容易困,史蒂夫绝对是铁了心逼你睡得昼夜颠倒生物钟全乱。
作为报复,你乱涂了一大堆三头身小图,以史蒂夫的大A头盔和詹姆斯的红星铁胳膊作为指明人物身份的特征,画他俩在屋内因地制宜地少儿不宜。史蒂夫记着刚认识时你告诉他的忌讳,拿起你翻到这几页扣下的素描本前还问你一声,得到许可他瞄了一眼,然后皱起眉疑惑地凑近细看,接着手臂伸直脖子后仰把那东西举得远远的。
“你怎么能把这种可爱的风格画成……”他放下本子后退,显然对自己的好奇手欠悔不当初,“我感觉我应该去向什么人忏悔。”
“加进你下次见神父的忏悔提纲里。”詹姆斯放跑不高兴地猫咪并提议,完全没打算看那些图(也可能是这些天转来转去的已经看遍了)。
“或者明天的弥撒换个祷词。”你提议,因为史蒂夫是你见过唯一能与你曾外祖母媲美的虔诚天主教徒(结合她青年时期拉斯维加斯□□的种种传闻,这还挺有趣的),没准儿跟他们来自同一时代有关。冬日战士接受的是无神论(不如说是唯管理员论,他甚至都不会“九头蛇万岁”)洗脑,詹姆斯当下对任何据说能护佑人类的神明嗤之以鼻——考虑到他的经历完全可以理解;你没那么愤世嫉俗,对宗教文化和艺术颇有兴趣,至于宗教本身,你只看作是一种方便的社交途径,而你对社交热情不高。
“认识你们真不幸,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替你们腐朽的灵魂祈祷。”史蒂夫这么说,因为他又刻薄又总想为自己关心的人做力所能及的一切。
“为她祈祷就行了,你祈祷一亿年我都去不了他妈的天堂。”詹姆斯咕哝。
“我才不去天堂,圣洁和永享幸福一听就半点灵感也没有。”你说,接着出于礼貌:“但还是谢谢你努力捎上我。”
现在史蒂夫也竖中指了。美国队长竖中指总感觉会违反什么联邦法律或者国际条约,不过反正史蒂夫也没穿制服,而且你早就画过他、钢铁侠和雷神一起竖中指的合照——史蒂夫特别喜欢那张图,虽然他不确定托尔完全理解国际友好手势的意思。
伤后48小时转为热敷促进淤血吸收,拆完包扎你总算能用上两只眼(右眼皮还有点耷拉),手绘手感也改善不少,开始顶着紫黑的脖子和半脸出入史蒂夫的画室。或许与他对颜料和笔刷的品位同你从前十分相似有关,尽管你还没认真画过什么,梦境中却渐渐掺入些旧日片段。你大概有点儿想念维加斯,布鲁克林离沙漠老远,但有一点和维加斯颇像:在这儿能遇到不同种族和来历的人,见证各种各样的事——你正跟美国队长以及冬日战士同居是强有力的证明。
你在画室发现了些第一次不小心忽略的东西,譬如桌子底下那个赫赫有名的锅形武器。美国队长盾牌重仅5.4千克,连你也能单手拎起,少了史蒂夫伟岸身躯的映衬,它比录像和照片中显得要大些。史蒂夫化冻期间这东西跟他的随身物品一块儿被载入了神盾局财产清单,起初他还需要在每次任务后上交,维修保养自然也由神盾局负责。眼下神盾局没了,小磕小碰拿去斯塔克大厦未免太大动干戈,史蒂夫便拿了涂料回来,清扫九头蛇残党之余自己给盾牌补色。
“咆哮突击队还真拿它当过锅,我跟杜根打赌我们都会活过解放里昂,然后我们拿它把罐头、巧克力和压缩饼干煮了一锅,样子有点恐怖,不过味道还不错。”史蒂夫把它绕前臂转了个圈,轻巧得仿佛这盾牌只是他的另一段肢体,“它的容量比看起来大,而且霍华德的漆被火烤过也不会坏。”
再怎么小心,重新漆过的地方细看总还是能找到些痕迹,它们斑驳地散落在红白蓝三色的表面,宛若愈合已久的疤痕。
【我们要开到星星里去!】
你蓦地惊醒,周遭一片静谧,呼吸间尽是沙尘。受到召唤般,你跑向画室,打开灯,直奔下午绷好的画布。
你没有打草稿,直接往画布上半部分泼洒大面积的深蓝,下半则是澄金。然后你勾勒沙丘高耸的轮廓,使它们在地平线呈现出漏斗的形状,再让漏斗颈下蜿蜒于沙丘之间,形成夜空的长河。接下来是远离城市才能目睹的银白星海,你在靠近地平线处给它飞瀑般流泻的动态,令它沿夜河的河床奔涌,终由车前灯束接续,再分不清是何者为始、何者为终。你精心描绘那辆鲜红的敞篷越野车,以更细的笔触点出前座司机和乘客一模一样的棕金色头发,听见引擎隆隆地运转,惊呼和大笑飞跃画面尽头向你扑来。
【看哪,萨拉,快看!】
你滑下椅子,躺倒在黏糊糊的地面上,眼前整个画室如方才绘制的星空般旋转。笔刷自你指间滚落,你听见有人在喊你的名字,那声音穿过无数个、无数个夜晚。
挥毫泼墨爽呆了,但把史蒂夫气得够呛。他坚称你抽风过头晕倒,而你认为你只是画累了睡着而已。不管怎么说,你一觉到接近中午,溅到头发和身上颜料污染了沙发和毛毯,脸则被尽可能擦干净了。史蒂夫阴着脸命令你自己打扫,并禁止你24小时内再画任何画,你是无所谓,反正这么一把画完,你少说也得一两天不想动笔。詹姆斯自伤你后难得主动跟你说话,告诉你中途史蒂夫企图把你拖去休息,险些被你用洗笔桶泼了。好吧,这部分你不记得,但要是你当时干了也不奇怪。爸妈和哥哥从来不会在你画画的时候招惹你。
但当天晚些时候,史蒂夫抱着平板慢慢挪到正百无聊赖给毕加索梳毛的你身边,笑得像刚摔坏了你的手机。
“你要给我验收成果了?”你看看钟,“还有三小时呢,确定不再准备充分点?”
“那个稍后,我想先给你看一样东西。”史蒂夫说,“就是,我昨晚也画了点,在你泼我之后……”
“我对那个很抱歉,史蒂夫。”你说。
他将平板转过来,你怔住了。屏幕上无疑是你,但身躯由笔触浓重的长袍包裹,双眼睁大、躯干前倾、肩膀耸起,受灵感驱策而极度振奋。很容易辨认出画面原型,圣马太书写福音书,人物手中的鹅毛笔和兽角被替换为笔刷和调色盘,面前放置画架,背景也并非传统的植物和建筑,而是火焰般的色块组成的云团。
绘者抓住一切机会画出弯曲的衣褶,描边的流畅线条经受了几处截断,难以确定是云焰涌入断口给人物和画面着色,还是人物体内的色彩溢出:白色云焰与古希腊式样的长袍,蓝色云焰与凌乱的短发,绿色云焰与左眼瞳仁,紫色云焰妄图遮蔽整个右脸……你一下子就被画面中的狂喜和虔诚击中了,那种不顾一切的激情,零星片段也足以令你心跳加速。
“以我近期画画的主题来说,这比喻有点太神圣了吧?”过了一会儿,你说。
“如果你关心基督教的早期历史,就会发现你很难比他们在当时的语境下更离经叛道。”史蒂夫语气柔和,“重点从来不在于内容,而在于某人相信自己所做的事,并以绝对的激情完成它。”
……
你决定待会儿要公正地给史蒂夫的作业打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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