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昆兰恢复能力惊人,一个小时后脸上的伤口基本愈合,天黑的时候,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走了。

姜潮脱下外套把两人的手紧紧绑在一起,像牵着一个孩子一样牵着他往回走。月华如练,偶尔一辆车打着远光灯驶来,映出两人一瘸一拐的影子。

姜潮是亲眼见证昆兰步伐从凌乱到平稳,反而是他自己,跳车的时候磕伤了膝盖,只能跛着脚走路。

他一边走一边教昆兰说话,“昆兰”这个单词,不厌其烦地教了一遍一遍,可惜昆兰只是睁着银灰色的眼睛听,一声不出。姜潮不着急,他相信教得多了,总有一天会学会。

他有私心,所以开始教昆兰自己的名字,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他还是选择了“姜潮”。加西亚不是他的名字,如果可以,他希望昆兰可以喊他姜潮。

少年加西亚在逐渐消失,从另一个角度,姜潮也在消失。他尝试留下痕迹,人们只知道加西亚,无人认识姜潮,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死亡?总要有人记得姜潮,记住这个名字。

“我叫姜潮,姜潮。”字正腔圆的汉语,姜潮虽然笑着,语气却非常认真地对昆兰说。

十几分钟的车程,他们走了半小时。姜潮发愁该到哪里寻找费特,最终他们在火车站旁边的咖啡馆看见了愁眉苦脸的费特。

姜潮径直走进去,一屁股坐在费特对面的空位上,直接抢过亚伯拉罕面前还没有动过的意面,大口大口吃起来。

他浑身脏兮兮的,牛仔裤也磨破了,膝盖上带着血丝,粗鲁豪迈的姿态,理直气壮的态度。服务生还以为遇到了零元购,躲在柜台偷偷报警,被亚伯拉罕挥手制止了。

“谢天谢地!你们回来了!”费特激动得跳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哀嚎,“昆兰打碎车窗跑出去了,我追了半天没有追上。上帝啊,我以为我把昆兰弄丢了!”

姜潮风卷残云地吃完一盘,拿纸巾慢条斯理擦擦嘴,开始天马行空地乱说:“我看见了警察,随便躲进一辆车,差点去了加州。”

当然是假话,但是姜潮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一些他认为是自己**的事情,他有权利保密。

费特根本没注意到不对,一个劲点头,热泪盈眶:“那就好那就好!”

姜潮没笑,低头看着餐桌上的纸巾,好像他是在对纸巾说话:“瑞拉死了。”

他想了很久,发现自己陷入误区。他总觉得是外力杀死了瑞拉,所以只是到处搜寻狙击手。后来想想,太傻了,人头攒动,即使是费特这样的神枪手也很难打中。

瑞拉的脖子有三道长疤,炸弹一开始就已经埋进她身体了。

“你愧疚吗?”姜潮看向亚伯拉罕,“你救了帕尔墨,帕尔墨杀了她,你救了杀人犯。”

帕尔墨只是沉默,久到姜潮快要失去耐心。

“我没有选择。”他开口,疲倦麻木爬蔓他的眉心眼角,“我没有选择。”

“你有选择,你可以选择让那个老坏蛋下一秒因为肾衰竭,肝硬化,心脏病……随便什么死掉,这就是为民除害了。”姜潮冷笑,“但是你没有。你针对我和昆兰,却对一个满手鲜血的混蛋宽容。”

亚伯拉罕总是沉默,自从血祖死后,他的话越来越少,蓝眼睛总是心事重重。他不仅仅衰老,似乎身体里那个睿智博学冷静的亚伯拉罕也随之死去。

姜潮很希望自己能耐下心,可是他真的忍不住,现在就想要一个准确回答,让亚伯拉罕保证从此与帕尔墨切割,再也不会提供药剂给他。

亚伯拉罕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内心的踌躇不言而喻。他在踌躇什么?一句话的事情,难道和帕尔墨说拜拜有这么难吗?

“你觉得我是狼狈为奸,有没有想过,和帕尔墨合作是昆兰也同意的?”他低声道。

姜潮愣住了,下意识转头,苍白的青年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咖啡上的天鹅拉花。

“昆兰还曾经保护过帕尔墨,否则他早就死了。”亚伯拉罕平静地说。

“我不知道帕尔墨私下做的事情,但是很抱歉,即使现在知道了,我也没办法拒绝他的交易,让你失望了。”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中东打得不可开交,巴以每天都在死人,亚太也不安稳……始祖想看见人类内斗,因为我们太多人了,等斗到最后,他只要留下一部分口粮圈养起来就够了。”

“你猜,八十亿人口,始祖想留多少?五十亿?三十亿?二十亿?他只想要十亿人,作为他的血奴。”他用手指画出一个地图。

“这里,”他手指用力点了点,“已经被选定为人类的圈养地。”

他疲惫不堪,这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是心理上的:“我们没有办法,昆兰留下的人已经死得七七八八,而我们连始祖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们在打一场不公平的比赛,我方的参赛人数:三,对方:无限大。”

姜潮的手微微抽搐,血祖死后,三始祖失去了牵制的对手,反而成了人类最大的威胁。

“帕尔墨不是好人,你知道,我也知道。”亚伯拉罕说,“可是只有利用他,我们才能与始祖周旋,让地球晚一点变成血族的屠宰场。”

“再选一次,我还是要和帕尔墨合作。”亚伯拉罕站起来,从口袋掏出张纸钞压在餐盘下,“因为我们没有选择。”

姜潮还呆呆坐在原地,费特看他失魂落魄,一副三观受到巨大冲击的样子,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加西亚,”他斟酌语句,“你知道电车难题吧?”

几个孩子在正运营的铁轨上玩,一个孩子在废弃的铁轨上玩,这时候一辆火车开过来,你会把列车开向那条铁轨?

他们回到车上,之前的争吵好像只是一场梦,冲动过后还是要不尴不尬地相处。

费特打着火,问:“去哪里?”

亚伯拉罕怔怔望着车窗外,浑浊的蓝眼睛好像陷入某种混乱的境界,不知道在想什么。

费特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是电影《康斯坦丁》的海报。

“你也喜欢基努里维斯?”费特随口问。

亚伯拉罕像被惊醒了一样,脸色苍白,神色隐含恐惧:“我有一件事情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个猜想……必须证实……”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姜潮一头雾水地与费特对视,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

“教授!”费特皱眉,提高声音喊道。

亚伯拉罕从车后座的袋子里掏出一本旅游手册,飞快翻动:“小岛,帕尔墨的小岛……”

姜潮被他怪异的表现吓到了,想起瑞拉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提醒道:“半年内地震过,有企鹅。”

亚伯拉罕推了推眼镜,几乎趴伏在地图上,一个岛屿一个岛屿地仔细看,嘴里还念念有词:“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早没有想到……”

姜潮和费特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突然直起身子,表情平静,但是一种让人不适的平静,好像是庞贝被火山灰淹没前无法逃脱的死寂。

“你们回纽约,在比利钟表店等我。”亚伯拉罕抖着手从上衣口袋掏出三瓶药水,放在姜潮面前。

“你要出远门吗?”费特犹豫一下,“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亚伯拉罕断然拒绝,“不一定是真的……可能是我的错觉……总之我会在一周内回来。”

没头没尾的,亚伯拉罕拿着行李和他们分别。

“他怎么了?”姜潮问,“他好像是去寻找帕尔墨的小岛了?”

“不知道,大概是良心发现?”费特猜测,“因为四个小时前,那个男侍者比埃尔死了。”

“什么?”姜潮又吃一惊,比埃尔还是没有逃过一劫,“你们怎么知道的?”

费特顿了一下,“实际上,我们曾经回帕尔墨宅找你。”

瑞拉死了,加西亚不见了,正常人第一反应是帕尔墨使坏。他们返回头找人却扑了个空,别墅已经人去楼空。费特在草坪发现了一块刚刚翻过的湿润泥土,挖开一看,比埃尔残缺的尸体。

“脑浆像豆腐,已经完全变成渣状,全流了出来。”

太惨了,两人一阵唏嘘。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姜潮摇摇头。

“谁知道呢,他一天到晚神神秘秘,拿着一堆文件看来看去,也不知道看出什么了。”费特撇了撇嘴。

姜潮才知道,原来他也没看过帕尔墨的文件,亚伯拉罕瞒得可真够严的。

费特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我们可以现在看。”

现在怎么看?亚伯拉罕把文件都带走了。

费特笑了笑,从座垫底下掏出一个文件夹:“我趁他不在拿来了。”

两人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翻开,姜潮气得一个倒仰。

“这什么啊?”他抱怨。

完全看不懂,都是一起数据,还有一些是政府内部才能看懂的密令。帕尔墨是一点不吃亏啊,他把有用没用的信息都塞进一个文件夹里,能不能看出门道就看亚伯拉罕自己的运气了。

费特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这是一张有关某地海军调动的报告。”他用手指指了指,“你看,虽然没有调令,那是机密,但是补给数量变动了。”

姜潮将信将疑地拿过文件,这时候一张纸从里面飘了出来。

费特赶紧弯腰去捡,结果好半天没有直起来身子。

“怎么了?”姜潮问。

费特慢慢坐正,脸色很奇怪,有种复杂的凝重感:“你自己看吧。”

姜潮看了一下,是张体检单,上面的病……

姜潮小声说:“这个单词我不认识。”

费特无奈地拍了一下额头:“Alzheimer's disease……你读出来。”

“亚伯拉罕得阿尔茨海默了?”姜潮愣了一下。

姜潮这下真的吃惊,瞬间理解刚刚费特复杂的表情,惊讶、惆怅、难过……

“难怪我觉得他变得古古怪怪。”姜潮垂着头说。英明一世了,老了只能忍受记忆和智慧逐渐流失。

“坏了!”费特一拍脑门,“我们竟然让一个病人到处乱跑!”

他连忙追出去,可惜亚伯拉罕穿着藏蓝色黑衬衫的高大的身体已经消失在人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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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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