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薇尔莉特趴在酒店大床上,海藻般的长发铺了满床,写满批注的《Damage》原著摊开放在不远处,但她现在可没空去看,薇尔莉特拿着电话,正在有些不满的抱怨,“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进行封闭式拍摄……”

路易·马勒在不久前通知,接下来的拍摄转为封闭形式,所有主创人员如非必要都不能离开剧组。

薇尔莉特很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安排,尤其是不得不为它更改之后的计划时 。

“你要离开伦敦了,我想去送送你的……”薇尔莉特的语气有点低沉。

瑞凡·菲尼克斯的短期旅行已经结束,他明天就要带着兄弟姐妹们返回美国。

“还会有再见的机会,不是吗?”瑞凡语意温柔的安慰薇尔莉特,“还是说,薇尔你不打算和我再见了吗?”

“我只是舍不得你……”薇尔莉特轻声说道。

薇尔莉特的朋友很少,甚至可以说是只有维娜·卡伦一人,多年来的家庭生活让她很难对于别人敞开心扉,而瑞凡·菲尼克斯,他就像一阵热烈的风,和他在一起的这许多天,薇尔莉特都很快乐 。

那一声叹息很轻很轻,里面蕴含的失落却让瑞凡的心脏都为之颤动,他向薇尔莉特保证,“我会去看你的,薇尔,相信我,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剧组的日常生活并不如外行人所想的那样有趣,可能偶尔会有一些磕磕绊绊,但总体也还算和谐,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份工作。

电影拍摄大多是按照场景顺序而非时间顺序,薇尔莉特是女主角,她担起了大多数戏份,基本不会缺席每一场拍摄。

“Cut!”路易·马勒又一次叫停,他皱起眉头,看着监视器里画面,示意着演员们准备再来一条。

这是一场群像戏。为了庆祝马丁在报社的升职,英格丽决定全家一起出去庆祝,英格丽的父亲爱德华也出席了此次聚会。安娜跟随马丁一同出席。

《Damage》的群戏不多,但每场都至关重要,路易·马勒对此很重视。

趁着导演在和摄影交代的空隙,演员们都站起来活动一下久坐的身体。

杰瑞米·艾恩斯熄灭燃烧的的雪茄,和左右的米兰达·理查森、伊安·邦纳轻声交谈。饰演莎莉的小演员婕玛·克拉克早已经按耐不住跳下椅子,去一旁喝水顺便吃点东西。

薇尔莉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睛,她有些受不了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戏,反复拍了不下二十条,可都没能让路易·马勒满意,等会估计还要再拍几遍。

酒店房间的隔音不太好导致薇尔莉特这些天都没能好好休息,加上重复表演枯燥乏味的同时也在一点一滴地消磨她的情绪 ,她有点头疼,像脑袋里有根神经一直不安分的蹦着。

鲁伯特·格雷夫斯饰演马丁,他就在薇尔莉特身旁,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劲,有些担忧的问,“希克斯小姐,你还好吗?”

薇尔莉特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鲁伯特那张面带关切的脸庞,正在询问她怎么了,薇尔莉特只觉得更烦躁了,连一贯的笑容都摆不出来,冷着脸回答道。

“我没事。”

薇尔莉特的母亲玛德琳来自德国,却拥有着四分之一的斯拉夫血统,这让薇尔莉特的长相五官相较于法国人更加精致也更加锋利,此刻她冷下脸来那份斯拉夫血统便愈加明显,仿佛遥远雪国落满大雪的白桦林般冷冽,让鲁伯特·格雷夫斯心里有些发怵,见状他也不好再去触薇尔莉特的霉头。

杰瑞米·艾恩斯站在对面将一切尽收眼底,正在和他说话却没有得到回应的米兰达·理查森顺着杰瑞米的视线看过去,她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她很有天赋,不是吗?”

《Damage》剧组几乎全员演技派。杰瑞米·艾恩斯,去年刚凭借《命运的逆转》中被控告谋杀妻子的富豪一角,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而米兰达·理查森虽然主要活跃于英国的舞台、电视和电影界,大众知名度不显,但演技被业内广泛认可,在三年之后,更是凭借《汤姆和维芙》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就连安娜的母亲都是由法国老牌女演员,五十年代的歌舞片巨星莱利斯·卡伦饰演。

几周的拍摄下来,剧组中的所有人都能直观的感受到这个女孩满到快溢出来的才华。几乎每个和她演过对手戏的演员,私底下都会加班加点的去深读原著研究剧本。

“真是让我们这些前辈压力山大啊。”米兰达·理查森似感慨般叹息一声。

杰瑞米·艾恩斯捻了捻手中的雪茄,笑着说道:“现在的孩子可比我们想象中厉害多了。”

路易·马勒拍了拍手,示意演员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一下重新开始拍摄。

薇尔莉特起身,率先走至镜头外,鲁伯特·格雷夫斯紧随其后。

随着一声“Action”,演员们迅速进入状态。

为了庆祝马丁在报社的升职,英格丽决定全家一起出去聚会,她的父亲爱德华也会一同出席。

安娜和马丁到的稍晚,英格丽和史蒂夫正在点餐,爱德华首先出声欢迎,“来了,今晚的主角。”

马丁和外公抱了一下,为他和安娜互相介绍。

“久仰大名,常读你的大作。”

“他们太抬举我,”爱德华邀请安娜入座,“我的希望寄托在史蒂夫身上,我逼他从政,我和英格丽让他毫无选择。”

他似乎谈性大发,对着安娜侃侃而谈起来,而话题中心人物史蒂夫尴尬的笑笑,“要喝点什么?”

“香槟。”马丁说。

“香槟,很好的选择。”爱德华似乎很喜欢安娜,他的眼神在安娜和马丁两个人之间流转,夸赞他,“了不起,马丁!每一件事都是。”

酒过三巡,安娜在桌上谈起自己儿时的经历。

“我生长在国外,父亲是外交官,从未回国住。我的妈妈很……法国,”说到这里,她扭头和马丁相视一笑。“她跟第四任丈夫住在棕榈泉。”

“棕榈泉?真了不起。”爱德华非常捧场,镜头此时转向英格丽,她并不高兴,勉强笑了一下说,“很特别的童年。”

“我们常搬家,阿根廷、非洲、在罗马很久,然后……我也说不清,我搬到巴黎……”

“……为了自由。 ”

“……甚至端过盘子。”说到这里,安娜侧过头和马丁相视一笑。

史蒂夫始终沉默,双手交叉,雪茄夹在指间,遮住了下半张脸。自安娜来到这里后,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句也没。

“Oh,When you're young……”爱德华笑眯眯道。

“你一个人住?”英格丽突然发问。

“Yes.”安娜预感到什么,她转过头,深绿的瞳孔直视英格丽。

英格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常见你母亲?”

她明显不友好的态度让马丁有些惊慌,他插入了这段对话,试图以玩笑掩盖过去,“Mom,你是在户口调查吗?”

“No.Not at all.”

“安娜是来玩的,她……”

“But I am.”安娜打断马丁,笑着加重了语气。

气氛微妙地凝滞一瞬,马丁挂着尴尬笑容闭上嘴巴,所有人几乎都能察觉到平静下的暗流。

英格丽拨弄了一下餐叉,她的不高兴已经摆在脸上,继续往下问,“你是独生女?”

“有个哥哥。”马丁在旁边为她解释补充道,“她哥哥死了。”

“我十五岁时他自杀了。”

“……I'm sorry.”

“他那时多大?”吃着甜品默默观察着眼前一切的莎莉突然开口。

“十六。”安娜看向她。

“你见到他的尸体?”英格丽低声呵斥莎莉,但没有阻止她继续追问。

“Yes.”

“什么模样?”

“Rough.”

……

气氛彻底无言,这场最开始为马丁举办的庆功宴已经完全变得糟糕失败。

英格丽深吸一口气,闭眼后又睁开,“他为什么自杀?”

“love.”

在进行这段对话时,摄像机始终对准安娜,她的目光深邃悠远,没有看向任何人,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直到她轻轻吐出这个单词,那双幽静的眼眸才对上镜头。

最后还是马丁打破了这让人难受的氛围,他看了看手表开口,“我得回办公室了,有工作。”

史蒂芬也终于开口,侧头对侍者喊道:“埋单!”

安娜和马丁走后,史蒂夫为英格丽穿上大衣,英格丽整整衣领说,“我不相信她。”

“Cut!”路易·马勒大声喊道,“非常完美!”当拍摄出他想要的完美画面时,他总是不吝于夸奖。

演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这意味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他们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薇尔莉特和杰瑞米·艾恩斯被路易·马勒叫到身边,杰瑞米端着两杯热茶过来,一杯给导演,一杯给薇尔莉特。

“杰瑞米,你总是这样贴心。”路易·马勒笑着打趣他。“寒冷的天气中正需要这样一杯热茶。”

薇尔莉特捧着茶杯轻呷一口,说不上多好喝,但足够让人感到温暖,让她苍白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路易·马勒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薇尔莉特和杰瑞米·艾恩斯能够再熟稔一些,他们的表演方式没有问题,但是在某些方面还没有达到他的要求。接着他又说,“戴维不愿意再修改剧本,”

说到这里,他耸耸肩,围读后演员提出的问题在新的剧本中已经被更正,乔瑟芬·哈特也点头认同说很好,路易·马勒认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杰瑞米·艾恩斯皱起了眉头。

“……Okay.”薇尔莉特反应了一会儿捧着茶杯慢慢说,呼出的一口热气逐渐化为阴冷冬季白茫茫的一片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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