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她埋在有栖的肩窝,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还夹杂着一丝委屈与自我否定,“明明练了那么久,每天都泡在训练馆里,放弃了三个月的休假,手指磨得全是茧,肌肉酸痛到睡不着觉,甚至好几次在训练馆的椅子上睡着……我以为自己能赢,以为能对得起教练的期待,对得起你,结果还是输了,连决赛都进不去。”
有栖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缓慢而温柔,像在安抚受惊的孩子。他低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是一名资深心理咨询师,平日里面对形形色色的来访者,总能用专业的话术疏导他们的情绪,可面对自己的妻子,那些严谨的理论、精妙的技巧都变得苍白无力,只剩下最直白的心疼与安慰:“不是没用,佐木,你从来都不是没用的人。是这条路线太刁钻,那个岩点的设计本就超出了常规难度,换做别人,未必能爬到你这个位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教练拍了拍有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此刻再多的安慰,也比不上有栖的陪伴。有栖扶着宇佐木,慢慢走出场馆,晚风一吹,她身上的汗水变得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栖立刻将搭在臂弯里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温暖得让人安心。
后来,有栖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宇佐木靠在副驾驶座上,头歪向窗外,看着路灯的光影在玻璃上飞逝,一句话也没说。她的右手手腕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刚才抓岩点时用力过猛留下的擦伤,可这点疼痛,远不及心里的挫败感强烈。那股情绪像一团厚重的乌云,紧紧裹着她,让她喘不过气,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了八年的攀岩,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回到家,有栖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又从医药箱里拿出消肿止痛的药膏和无菌棉签,蹲在宇佐木面前,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袖子。手腕上的擦伤不算严重,却渗着细密的血珠,周围还有一片淡淡的红肿。有栖用棉签蘸了些生理盐水,轻轻擦拭着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处理易碎的瓷器:“忍一忍,生理盐水有点凉,擦干净伤口才不会感染。”
宇佐木低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可这份暖意很快就被挫败感淹没。她轻声说:“有栖,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攀岩了?”
有栖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认真:“别胡思乱想。一次比赛的失利,不能代表什么。你从十八岁开始攀岩,八年里赢过那么多比赛,克服过那么多困难,怎么能因为这一次就否定自己?”他将药膏挤在棉签上,轻轻涂抹在伤口周围,“今晚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那些不开心的事,都会过去的。”
宇佐木点点头,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身边的有栖早已睡熟,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可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自己从岩壁上坠落的画面,耳边全是观众的惊呼、裁判的宣判,还有对手兴奋的笑声,一遍遍在脑海里回荡,让她无法入眠。
凌晨三点,宇佐木悄悄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吵醒有栖。她走到阳台,推开玻璃门,晚风带着深夜的凉意,吹在脸上,却没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多少。楼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亮着,投下长长的光影,偶尔有一辆出租车驶过,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指尖的颤抖越来越明显——不只是因为身体的疲惫,更是因为深入骨髓的自我否定。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站在岩壁前的样子,那时的她,眼里满是憧憬与勇气,哪怕一次次坠落,也能立刻爬起来,笑着说“再来一次”。可现在,她却连面对岩壁的勇气都快没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微弱的光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宇佐木拿出手机,解锁后看到一条新消息,是有栖发来的:“还没睡?我醒了,看见阳台的灯亮着。我在客厅煮了安神茶,放了点你喜欢的薰衣草,过来喝一点,有助于睡眠。”
宇佐木走进客厅,果然看见茶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香气里混着薰衣草的淡香,温暖又治愈。有栖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翻开,显然是在等她。看到她进来,他立刻起身,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让他心里一阵心疼。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有栖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将那杯安神茶递到她手里,“比赛失利,换做谁都会难过。可一直把情绪憋在心里,不是办法,只会越来越难受。”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犹豫,像是经过了很久的思考,才缓缓开口,“佐木,或许……我们可以找个人帮你疏导一下情绪。”
宇佐木愣住了,手里的茶杯晃了晃,温热的茶水溅在指尖,她却没察觉:“你不是心理咨询师吗?你不能帮我吗?”从比赛结束到现在,她一直以为,有栖可以帮她走出这片低谷,就像以前她遇到困难时一样。
有栖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力与自责:“我是你丈夫,太在意你了,反而没办法保持绝对的客观。我看着你难受,心里比你还疼,那些专业的方法,到了我这里,根本用不出来——我怕自己的一句话,会不小心碰疼你。”他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她手里,“这是隆二教授,国立大学临床心理学的权威,专门研究竞技体育运动员的心理压力疏导,帮过很多像你这样的运动员走出低谷。我认识他很多年了,人品和专业能力都很靠谱。”
宇佐木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米白色的卡片上,“隆二”两个字用黑色的字体印着,格外醒目,下方还印着他的头衔、工作室地址和联系方式。指尖传来纸张的质感,心里五味杂陈——她向来好强,不想承认自己需要外人的帮助,可深夜的失眠、指尖的颤抖,还有那份挥之不去的自我否定,都在提醒她:这场比赛的失利,坠落的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早已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她握着那张名片,沉默了很久,客厅里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最终,她抬起头,看着有栖满是期待与心疼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去见见他。”
有栖听到这话,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欣慰:“太好了。我明天就帮你联系他,时间由你定,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们再去。”
宇佐木捧着手里的安神茶,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她喝了一口,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温暖了身体,也让混乱的思绪稍稍平静了些。只是她心里清楚,想要走出这片低谷,想要重新站在岩壁前,或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隆二教授,就是她这条路上,第一个需要面对的“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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