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王耀所料,自从枪杀案后,监狱里接二连三出现针对阿尔弗雷德的投毒、斗殴和故意伤害事件。短短半个月时间,阿尔弗雷德已经进了三次医疗室。情况更糟糕的是,昨天他的伤情刚有好转,五个年轻人趁他去洗衣服的功夫,又把他逼到角落暴打了一顿,全程阿尔弗雷德没有反抗,直到偶然路过的狱警发现,才制止了这场暴力,但仍然导致他断掉了一根肋骨。此刻他正鼻青脸肿地躺在监狱外的一家医院里,昏迷不醒,病房外面有两名狱警全天候把守。
第二天,特别调查组的组长王耀出现在病房外,手里拎着一个果篮。
“这里不允许探视,请回吧。”一名狱警拦住病房的门。
“特别调查组组长,王耀,”他从衣兜里掏出证件,两名狱警的紧绷的脸庞立刻缓和下来,“早上有个自称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太太’的女人来警局,想要我们把这些雪茄和水果送给他,正好我下午顺路过来办事,就提过来了。”他把果篮放交给他们,手又插回兜里,“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不放心你们再检查检查。”
谨慎起见,两个人又打开篮子仔细搜查了一遍。“怎么还有封信?里面是什么内容?”
王耀耸耸肩,意思想看自己拆开看,随后瞥了一眼病房,问:“他醒了吗?”
“今早刚醒。”
两人拆开信读了两行,脸色一变,又尴尬地把信件塞回信封。
王耀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我还有别的事要忙,祝你们一天愉快。”他转身离开了医院走廊。
王耀走后,一个狱警问他同伴:“他们怎么还没走?”他用眼神示意王耀刚刚离开的方向,言下之意是指“特别调查组”。
另一人回答道:“听说本来要走,但为了枪杀案又留下来了。”
“真羡慕他们,还有时间送水果,”说着,他把一盒雪茄塞进裤兜,另一盒递给他的同事。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值钱货私藏了。“我敢说那女人送的绝不止这些,他们肯定拿了更好的东西。”
另一人耸耸肩,他才懒得管这些事,一盒雪茄已经足矣。他转身叩响病房门,听到里面传来虚弱的“请进”,立刻推门而入。
阿尔弗雷德半睁着眼睛,见他们提着一个篮子走进来,放在自己床头。
“嘿,醒醒,你老婆给你送了东西。”
“什么东西?”阿尔弗雷德迷迷糊糊地问。
“一点儿水果。”
“……水果?”阿尔弗雷德感到不可思议,于是眼睛睁圆了一些,意识也跟着清醒了。他盯着水果篮,露出思索的神色。
“哦对了,”两个狱警放下东西正要走,忽然其中一个停下脚步,转过身问他,“我刚听你老婆称呼你……什么狗来着?”
“中诚的小狗。”
“是‘忠诚’,不是‘中诚’,你个白痴。”另一个狱警嘲弄道。
阿尔弗雷德露出赧然一笑。“抱歉,我没读过几年书,以后会记得的。”
第一个狱警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纸,放在他手边:“我相信这封信是你老婆留给你的,小狗先生。”
“多谢。”
阿尔弗雷德接过被蹂躏过的信纸,目送两人离开病房。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单手举起信纸,一双蓝眼睛快速又冷漠地扫过,然后面无表情地团作一团,扔到了地上。不一会儿,他合上双眼,呼吸变得平稳而又均匀,似乎全然不知门外有两双眼睛一直在监视着他。
刑满释放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下午天气宜人,监狱的大门开启,久违的自由扬起了科罗菲的黄沙,拥抱坐在轮椅上的阿尔弗雷德。他用手滚着轮椅的轮子,看到三个手下早已在门外等候,旁边还停着自己钟爱的座驾,一辆红色的凯洛伦轿车。
“怎么没见约翰尼?”阿尔弗雷德环顾四周,问道。
“托里奥先生去外省谈生意,耽搁了时间,没赶回来。”
“不可能,他从不会忘记重要的事!”阿尔弗雷德恼火地一拍轮椅,呵斥道,周围几个手下被吓得浑身一颤。但平复了片刻,他似乎也接受了自己被手下怠慢的事实,继而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先生。”
阿尔弗雷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手势,让他们把自己抬上车。
“我们走哪条路回去?”阿尔弗雷德坐上车后问前排司机。
“安德鲁高速,先生。”司机回答。
“那到前面加油站的时候停一会儿,我去尿个尿。不,我现在还憋得住,这个晦气的地儿,我多一眼都不想看见,开车!”
豪华轿车飞驰在覆满黄沙的马路上,阿尔弗雷德一面让司机快点开,一面又不断抱怨这些黄土沙石会划破车漆,让发动机沾满灰尘,他又要为此掏一笔保养费。虽然今天是阿尔弗雷德的自由日,但他的脾气却出奇的臭。骂上头之后他便连带两个手下一起骂,骂得头血淋透,字眼不堪入耳,众人纷纷黑脸,但他还是我行我素,狂飙脏话。
夕阳时分,他们终于开到了加油站附近。没等开进去,司机便在路边停下来,转头告诉他到了——心里迫不及待地想要坐在后排的那个汤列佬滚下去。
阿尔弗雷德下车坐上他的轮椅,拒绝任何一个人为他推轮椅,嘴上骂骂咧咧说任何一头蠢蛋来推他都会污染他的眼睛,然后便气气咻咻地自己推着轮椅轮子,来到加油站附近的一个草丛附近。
下一秒,他竟从容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解开裤头,对着杂草施肥。身后传来一阵枪击声。等他拉上裤链再回身时,豪华轿车的里等待的三人中两人已经成为面目狰狞的尸体,横陈在后座上,鲜血在车身飙飞。车外还围着五个持枪的男人,押着唯一活着的司机。此刻他两眼发蒙,两腿打颤,脸色煞白,显然还没从刚刚野蛮的惨案中回过神。
其中一个戴着条形圆帽的男人收起枪,走到阿尔弗雷德面前,有些激动地脱下帽子,捏在手中,微微躬身致敬:“琼斯先生,按照您的吩咐,叛徒都已经处理掉了。”帽檐下的那张脸,恰是那日在“翡翠冷”制造枪杀案的杀手。他噙着热泪,声音充满热切,一躬到底:“欢迎您回来,科罗菲欢迎您!”
“干得好,艾伦·斯托弗,我的兄弟,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忠诚。”阿尔弗雷德一把将他拉进怀里,重重地拍他的肩膀,举止间有种野蛮的情谊。两人在原地拥抱寒暄了五分钟有余,之后阿尔弗雷德吩咐他擦干血迹,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转身上了另一辆提前准备的黑色轿车。
半个小时后,红色凯洛伦出现在安德鲁高速的收费站。此时已入夜色,收费站只有一个窗口亮着灯,于是司机跟着一辆运生鲜的货车,缓缓驶入那个收费口。
等了两分钟,前面的货车才通行。终于轮到他了。他摇下车窗,交出一张钞票。
“给您找零。”收费员在窗口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显然业务不熟练,终于掏出两张零钱和几个钢镚,但递过来时又笨手笨脚地弄掉了钢镚,于是他弯腰去捡。司机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方向盘,目光瞥了一下前面的货车,发现它竟然停在前面没有动,再转头看向窗口时,一支冰冷的枪口正怼在他眼前。
他死定了。
埋伏在收费站的枪手开火了,左右两边,对着轿车一顿扫射,“噼里啪啦”的子弹密如雨点,将轿车的车窗射得粉碎。司机的尸体也被射成血筛子,半颗脑袋挂在车窗上。车里鲜血四溅。
枪击大约持续了一分钟,直到一人举起一只手才停火。
“去看看情况。”
一名杀手走出收费站,打开轿车的前排门,尸体立刻如烂肉般滚了下来,当他向后座张望时,除了被射得千疮百孔的座椅之外,竟然空无一人。他立刻紧张地回头喊道:“不好!阿尔弗雷德不在里面!”话音未落,后方的马路传来警车的鸣笛声,众人面色大变。“是条子!快跑!!”
他们慌慌张张爬上前面的货车,尽管身手足够矫健,但还是让飞驰而来的警车团团围住。
堵在最前方的警车正是王耀的。他拉起手刹,拿起方向盘旁边的扩声器,说:“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一个个滚出来!”
当警方正在庆祝这场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的大案时,在不远处的加油站,两辆黑色轿车低调地融入夜色之中。阿尔弗雷德和他的手下们准备绕远路回城里。
艾伦一边开车,一边好奇地问:“先生,您怎么知道在收费口有埋伏?”
“琼斯太太告诉我的。”
艾伦诧异不已:“什么……我记得您没结过婚,哪里来的太太?”
阿尔弗雷德一手撑着脑袋,回想起刚才远远地看到警车上下来的一个熟悉身影,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他玩味一笑,好像又回忆起什么,“说起来,还是我先追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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