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遗时难掩震惊,惜予警告他:“你把嘴闭紧了,漏出去半个字都会害了人家性命。”
王遗时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由陈横联想到了爱徒刘忠麟,摸着心口,叹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太平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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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一个周末,终于到了惜予第一次去福利院上课的日子。
和惜予一样,宁宜也一大早就起来,准备随母亲一块去福利院,她自告奋勇往后周末都去那边做一天义工。瑀舟听了也说想去,连仲君怀也不知从哪打听到的,非要跟着一块。
惜予第一次上工,后头便有三个跟班。
吃早饭的当口,惜予环顾一圈桌面,唯独不见平宜,便问:“平平呢?”
“还没起呢,”谢老爷说,“你忙你的去,让她睡吧。”
瑀舟出来拆台:“她一早就出去了,爷爷你不也看见了吗?”
惜予看向老父亲,谢老爷筷子尖上的一块咸蛋黄掉到桌上,怎么夹都夹不起来,索性搁了筷子,“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你又在为她遮掩什么?”惜予开门见山。
看她不问出个所以然不罢休的态度,谢老爷塌了架子,软声道:“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王遗时插嘴:“这话说出来,不生气也得生气了。”被谢老爷斜了一眼,继续埋头吃饭。
谢老爷搓搓掌心,早饭不吃了,起身向外走,还扭头招呼惜予也过来。
惜予一直跟到前院,谢老爷才停下脚步,凑到耳边悄声与她道:“她难得有个好朋友,你又不许她见。我叫恩挺配了把钥匙,就在那位邻居隔壁的一栋楼,只比他家高半层。”
惜予别开头,看着父亲,“这不是闯祸吗?”上海弄堂里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近得能从东家的窗头一杆子爬进西家去。
谢老爷小声说:“她那房间只看得见人家一扇窗,能出啥事?我还千叮万嘱,绝不可到人家里去,她答应我的。你这个女儿顶顶聪明,这点分寸还能不清楚吗?”
惜予也没辙,抱怨道:“你那套原则呢?怎么一到她那儿就统统失灵——”
“啰嗦,”谢老爷一甩手,“吃饭去了!”把惜予撇在原地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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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距离中西女中不远,惜予领着三个孩子从电车上下来,一路走过去。
西班牙风格的红砖墙小洋楼前,一位修女装扮、四十上下的女士已经等待着她们。在看见惜予一行不断接近后,她热情地跑出来迎接。她叫海伦娜,棕发碧眼,身材高挑,只比6.1英尺(186)的仲君怀矮半个头,笑容很甜美。
海伦娜修女来中国已有十八年,说得一口流利的国语,而且入乡随俗,上来就问惜予:“吃过了没?”
惜予说吃过了,海伦娜修女带着她们进入福利院。
福利院一共三层,一层是办公室、活动室、食堂和教室,也作接待来客用。二层是修女们的宿舍、婴幼儿卧室和医务室,三层是孩子们的卧室。厨房在主楼后面的辅楼里,仓库则位于地下室,地下室也用于紧急避难。
目前福利院中一共有五名修女、二十八名孤儿,孩子的数量未来还会持续增加。
听说宁宜她们三个来做义工,海伦娜喊来一位年龄更长的修女嬷嬷,对她们说:“伊莎贝拉姐妹会带领你们,今天没有什么活,大概就是在食堂布置餐具,给孩子们分派午餐。午后陪伴孩子们玩耍。”
伊莎贝拉修女的国语没有海伦娜好,听得懂但无法流畅表达,于是更常用英文,她说:“不,眼下厨房还缺削土豆皮的人呢。”
宁宜说:“我们也可以做。”
伊莎贝拉修女笑道:“哦,你真是个天使!”
等伊莎贝拉修女带着三个孩子去厨房,海伦娜修女领惜予来到教室。
惜予将准备的一提课本和作业本、一盒文具放到讲台上,萧三之前说这些由他包办,惜予坚持要自己出这份钱,弄得萧三很不好意思,说到头来还是让她倒贴钱。
惜予环顾四周,萧三将教室布置得有模有样,桌椅都配套,还搞来了一整块黑板。
海伦娜修女向她介绍学生们的情况,“一共有九名孩子,他们的年龄从六岁到十二岁,水平都差不多。”意即全都不认字。
“不过,”海伦娜修女从讲台抽屉翻出名单递给惜予,“里面有三个孩子,吴阿妹、严小华、朱四宝,比较聪明。他们会说英文,认得字母和一些单词。这个朱四宝,还有一个叫生生的小女孩,特别调皮,一开始可能不太愿意听你的。”
“你可能不信,我对付调皮小孩的经验特别丰富,不过管不管用就难说了。”惜予撇了撇嘴,海伦娜修女被她逗得哈哈笑。
惜予认真地过了一遍名单,海伦娜修女说:“如果你准备好,我带孩子们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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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娜修女带着孩子们鱼贯而入,在讲台边分两排站定,位次已经按照身高排过,惜予将他们从矮到高分派去各自座位。
只剩下三个学生的时候,轮到一个女孩,惜予看她左手牵着一个年纪远小于学龄的女童,女孩紧张地解释:“老师,我妹妹她一定要跟来,不然就哭。”
那幼儿发现惜予也看着自己,害羞地躲到姐姐的身后,惜予温柔地问:“你多大了?”身后伸出一只小手,比了个三。
“三岁了啊,那姐姐哥哥们上课,你能不能乖乖地坐在旁边。”
她姐姐感激地说:“老师,可以的!如果她吵,我带她出去。”惜予让姐妹俩下去坐好,又让其他同学给妹妹拿一把椅子。
孩子们原本都很拘谨,但在看见新老师对姐妹俩的态度之后,气氛便松弛了不少。惜予按照名单点名的时候,有几个性格活泼的孩子已经暴露本性,开始叽叽喳喳自我介绍,也给惜予介绍其他来上课的朋友。
叫到名字的学生要到讲台领取课本和文具,惜予点到吴阿妹,只见前排一个瘦弱的女孩站起来,半垂着大脑袋走过来,惜予问她多大了,别的孩子替她回答:“她十二岁了,是最大的。”
吴阿妹像豆芽一样瘦弱,头发细软发黄,看上去像九、十岁的孩童。惜予既惊讶又心疼,吴阿妹敏锐地察觉到老师的同情,拿过课本飞快地逃回座位上,整堂课都没有再和惜予目光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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