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遗时跌跌撞撞走在一条光秃的路上,已经走了很久,他怀疑根本没有尽头,周围的画面、声音都膨胀、畸变,变成昆虫复眼里望出去的世界。突然,他遇见一片强光,从四面八方刺来,随即脚下一空,身体失重,陷入了无尽的下坠。
此时他听见了自己孩子的哭声,像是宁宜的……他想:我又梦到了她们。也许是最后的梦。等这段漫长的路走完,大概就可以死了。
他持续下坠着,神志却越来越清醒,不知不觉的双眼撑开了一条缝。
明媚的阳光像针一样扎在眼球上,他疼得几乎要叫出来,但眼皮还是不受控地越张越开,最后习惯了酸痛,视力慢慢地恢复正常。
他看见一片粉白的天花板。
惜予从病房外进来,发现床上王遗时正眨动着眼睛,意识到他醒了,快步走到床边。
王遗时盯着正前方被高高吊起的脚,大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难道我还没死?那帮人又想出什么新法子来折磨我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床边惜予刚轻轻地触碰到他的手背肌肤,王遗时立即发出一声嘶哑的哀鸣,拼尽了全力躲开她。
惜予听到他含糊地嘟囔着“不要”。
“是我,”惜予退开,“你看看,是我呀。”
王遗时停下微弱的挣扎,但他依旧戒备着,恐惧着,并不相信自己所见,对惜予也无动于衷。
惜予跟他解释:“你已经不在那个鬼地方了。这儿是医院,广慈医院。昨天我们把你接出来了。”她再次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王遗时的目光略有松动,看惜予的眼神温柔了几分,随即转向被吊起的左腿。
“你左腿胫骨骨折,右大腿骨裂,现在必须固定,所以,不要乱动,好么?”
恐惧慢慢从王遗时眼中退散,取而代之的质疑,他怀疑眼前一切都是场梦。但双腿的疼痛如此清晰,惜予微热的掌心不断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王遗时问:“你们……还好吗?”
“都好,就是担心你。”
“我,还用回那里吗?”
“不用!你没有任何错,是无罪释放!”惜予音量拔高了几分,她替王遗时委屈。
王遗时翻掌抓住惜予的手,她瘦了,骨节嶙峋,像脱水的标本。
“对不起。”
惜予却笑了,问:“你怎么改不了老毛病呢?就这么喜欢逃跑?”
“老毛病?”王遗时念念有词。
惜予站起身,王遗时牢牢抓着她不放。她说:“你嘴唇都裂了,我去问问医生能不能喝水。”
等惜予再回来,王遗时立即问她:“你刚才是不是想到了我当年逃婚的事?”
“行,看来大脑还是好用的。”惜予笑他。
“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逃跑主义者呐。”
“医生说你最好等两个小时再进食。”
王遗时让惜予讲讲这些日子家里的情况,但他状态虚弱,对话有一搭没一搭进行着。
“刚才宁宁来过,我们核对了教案。你住院这阵子,她要代我在福利院上课。”
“她教那些孩子,绰绰有余。”
“你这会不嫌她成绩差了?”
“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从被抓到释放其实也就半个月,惜予从未如此深切地思念过王遗时,哪怕他在德国留学那两年多,也没有过。
“我很想你。”惜予说。
王遗时回她:“我也一样。”
回想十六年前那个不欢而散的新婚之夜,相看两厌的一对年轻人,大概谁也没想过,这段婚姻还能维系下去,甚至那么久远之后仍然存续。
岁月如杭州老宅檐下的水滴,积年累月,滴穿了天井那块青砖,也滴穿了一切阻隔,成了彼此爱与思念汇聚的见证。
—·—
宁宜和母亲讨论了教学上的一些问题,又探望过昏迷中的父亲,独自走出广慈医院。
仲君怀在门口等她。
“明天上课,我陪你去。”他跟在宁宜身边,个高的人步伐大,几次不自觉走快了,又停下脚步等她赶上来。
宁宜说:“明天平平也要去,你确定?”
仲君怀立即想起王平宜对着他那幅牙尖嘴利、恶声恶气的架势,不免发毛,但面上绝不能露怯,装着云淡风轻对宁宜说:“嘁,我还怕她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那就好,毕竟往后见面的机会多了。”
“啊?”仲君怀又走快了,掉头回到宁宜身边。“为什么啊!”
宁宜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三分动摇和恐惧。
“你不晓得?”宁宜停下脚步,在街边货店的招牌下与仲君怀聊了起来,“平平跳过级,等九月开学就能进中西了。别看她吊儿郎当,是个读书苗子呢。”
说起妹妹,宁宜满脸自豪。
“我知道你俩八字不合,往后在学校里见面的话,她少不了要招惹你。当然,你也会招她。”
“瞧你说的!好像我会跟个小孩置气一样。”
宁宜不响,仲君怀急了,辩道:“我不会的!你不信?我发誓,我要跟她生气,我就——”
“别,”宁宜阻止他发毒誓,“我信。”
到了家,平宜得知仲君怀明日也去福利院,她反应就直截了当多了,大喊“讨厌”,但依旧坚持要去,也向她姐保证绝对听话,语气和仲君怀发毒誓一模一样。
—·—
第二天,三人一同来到福利院。起初,相安无事。
直到宁宜准备上三楼,仲君怀正要跟,被她阻止,“女子宿舍,你不能去。”
仲君怀停下脚步,平宜经过他上楼梯,回头做了个鬼脸,阴阳怪气道:“你~不~能~去——”
好在仲君怀回嘴之前,她被宁宜一把拽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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