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上脚步轻快地走下楼，又仔细翻了翻上衣和裤子口袋，找出仅剩的两块奶糖，拆开包装，将其中一块扔进嘴里。
冷寂的走廊里回荡着“踏踏”声，昏黄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一分钟后又逐渐熄灭。西上悠闲嚼着奶糖，惬意眯起眼，抬头看向藏在走廊拐角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丝毫没有避开监控的打算。
日间时候，有专门人员来调整过摄像头，听说要对监控系统进行全面升级，目前除了武器库和大门等关键区域临时部署了监控和巡逻人员，其他地方都已处于监控失灵状态，最早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完成线路和设备更换。
佐次一郎也正是知道这点，才敢明目张胆约他到训练场天台上吧。毕竟如果不小心被抓到，可不是几张轻飘飘的检讨书就能唬弄过去。
打开通向室外的大门，春季夜晚凉爽的晚风灌进屋内，将西上身上的深色风衣吹的猎猎作响。
早已经过了晚上熄灯的时间，路上空无一人，漆黑如墨的夜空下，不远处的宿舍楼如一栋沉默巨兽，静静伏在夜色之中，窗户黑洞洞地，没有一丝光亮。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宿舍楼出现在视线中，他忽然停下脚步，抬头向宿舍楼顶望去。
“砰砰”的打斗声依稀从楼顶传来。
远远望去，月光笼罩下隐约能看见两道你来我往，身手敏捷的人影。凭借出色的视力，他甚至能看到月光映射下，反射出光泽的浅色发丝和那张隐约可见的面容。
——降谷零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对方的名字。
揣在风衣口袋中的左手不自觉地捏了捏仅剩的最后一颗奶糖，一股难以言喻的兴致从心底生出，比以往来的都要强烈，如破土而出的嫩芽，眨眼间就在心口长成参天大树，将那份因佐次一郎而升起的短暂兴趣蚕食的一干二净。
果然是有趣的校园生活！
当初挑选中佐次，不过是因为这个人的性格太好懂了，骄傲自满又狂妄，肆意欺压着比自己弱小的同期。
让人忍不住想看看他自食恶果，痛哭流涕的模样。
但这样完全按照他的剧本进行，毫无反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结局的情况，已经让西上逐渐丧失兴趣，唯有在天台上，佐次爆发出的强烈恨意让人稍稍提起些兴致。
就像开始腐烂的苹果，即使咬上的是完好无损那部分，味道已经不能和好苹果相提并论。
但降谷君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西上清司”憧憬的人啊。
西上心情愉快地走到宿舍门前，掏出一张半只手掌大小的黑色卡片，插进IC门禁器中，门禁发出刺目的红光，急剧闪烁几下后，变成了可以顺利通行的绿色光芒。
他抽出黑色卡片，推开大门，轻车熟路地朝寝室走去。
宿舍大多是双人间，但因为今年学员数量偏少，部分通过综合职考试的学员也有幸能分到单人间，西上恰恰就是那些幸运儿之一。
他的寝室在三楼西侧拐角处，刚踏上通往三楼的台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细微脚步声和粗重喘息声。
他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身形狼狈的青年正扶着楼梯慢慢走下，金色发丝翘起，脸上似乎被人揍了一拳，鲜血顺着嘴角淌下，被青年胡乱用手指揩去。
身上的白色短袖T恤早已皱巴巴的，像是被人拉扯过，衣摆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腰侧。T恤领口也被扯的有些变形，隐约能看见一片红肿的痕迹。
看到出现在转角处的西上，降谷明显被吓了一跳，身形有一瞬间僵硬，吃惊地睁大眼，看向本该老老实实待在宿舍里的西上。
“降……降谷君？”
西上也愣在原地，瞳孔微微缩紧，随即想起此时两人相遇的地点，尴尬地抿起嘴角，这可是宵禁后宿舍楼的走廊里。
要怎么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啊。
心底的不安和尴尬交织在一起，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神止不住地往降谷脸上的伤口扫去，眼底的担忧愈发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冷静一些，“不介意的话，降谷君可以去我那儿简单处理下伤口，看起来伤的很严重啊。”
降谷摸了摸肿起的脸颊，倒吸一口凉气，指尖蹭到伤口，火辣辣地疼，那家伙下手可真狠。
不过，自己可不会输，想到那家伙脸上也挂着伤，现在说不定正在宿舍里翻找着创可贴，心里就畅快起来。
说起创可贴，他手头上的似乎昨天正好用完了，脸上的伤口不及时处理，明天可能会更加严重。
降谷顺势接下西上的提议，“麻烦你了，西上。”
顾及到降谷身上的伤，两人不快不慢地走着，来到走廊尽头靠窗的房间
西上推开门，摸索着门旁的开关打开灯，让降谷先进来，自己反手关上门。白炽灯光将房间照亮，也让屋内摆设清晰呈现出来。
单人间的空间要比双人间狭窄不少，窗旁是张简易书桌，上方书架上存放着统一发放的教材和训练手册，以及少量的个人物品。
单人床放在桌边，床铺整洁，被褥被折叠成标准形状。熄灯时间是晚上十点，如今已接近凌晨，几乎能推断出床铺主人深夜晚归，连被褥都没有来得及放下。
降谷零走到桌子前面，席地而坐，双手搭在腿上，紧紧盯着西上清司，瞧着对方将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然后从储物柜取出药箱，放在两人中间。
身材瘦削的青年身穿深色风衣，已经临近五月，室内是能够穿短袖和薄外套的季节，而对方却穿着长款风衣。
“降谷君的表情好严肃。”西上学着降谷的姿势，坐到对面，抬手抓了抓自己有些略长的金色发梢，神色困窘，一副被人抓包的模样。
“严肃是应该的吧。”降谷不满地撇撇嘴，“楼下的大门早就上了锁，没有宿直教官开门，根本打不开，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啊，要不一口否认自己出去过。
西上偷瞄了降谷一眼，目光闪躲，吞吞吐吐地说：“其实……”
“是中午那个家伙又来找茬了吧。”想到中午发生的事，降谷皱起眉，抢先开口说道。
他记得西上中午被人叫出去后，虽然没有爆发肢体冲突，但从两人交谈时的神情，也能看出对方的嚣张态度和言语间的明显挑衅。
对于野部校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那个家伙似乎是叫佐次吧，听说是现任议员佐次诚吾的独子。
思绪未止，一张纯黑色的卡片忽然被递到他面前。
西上一手捏住黑色卡片，又偷偷瞄了降谷一眼，鼓起勇气说道：“用这个可以打开下面的大门，不会被人发现的。”
“哈？”思绪戛然而止，降谷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递到眼前的黑色卡片，和他们平时用到的IC卡十分相似。
“因为……之前有遇到过IC卡被人故意藏起来的事，所以，就想着如果自己能做出IC卡，即使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也能顺利进入宿舍。”
“没想到真的做出来了。”西上压低嗓音，怯生生地说，“之前白天试过几次，可以顺利打开。但白天和宵禁后的情况可能有所不同，……正好今天线路和监控设备维修，就打算趁机测试一下，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会撞到降谷君。”
降谷一阵语塞，“你这家伙究竟是胆大包天，还是胆小啊？”竟然会做出这种东西来，如果不小心被抓到，绝对会被辞退的。
西上垂下脑袋，不自觉地双腿屈膝，蜷缩起身体，“我知道，真的十分抱歉，如果这件事给降谷君带来困扰，我可以……”
降谷长长叹了口气，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啊。
“就当我们之间的秘密吧，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降谷斩钉截铁道，“这种事情，为什么我一问，你就要说出来啊？”
明明是违反规定的事，不应该要严格保守，绝对不向第二个人透露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也非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朋友之间也会保持适当的距离。
“因为是降谷君问的啊。”西上抬头看向降谷，澄澈地碧青色眼眸似乎能倒映出对面人的身影。
因为是降谷君的询问，所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自己憧憬且信任着降谷君。
西上绷紧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指尖在膝上微微蜷缩，又缓缓摊开，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防备。
降谷微微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西上会这样回答，下意识地想别开目光，却又莫名觉得这种反应太过刻意。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窗外的夜风轻轻拂过，带起一丝淡淡凉意。
降谷轻轻地“啧”了一声，移开视线，语气无奈又有些别扭：“……不要再打直球了啊。”
“啊，抱歉，我会注意的。”西上嘴上说着道歉，语气也满是真诚和悔改。碧青色的眼眸却依旧直直地望向降谷，干净清澈的像一片毫无杂质的湖面。
“……你根本没在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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