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们是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对决互相激发对方的灵感——阿医生还处在上升期,很有潜力,这种状态尚不足为奇,而华法琳医生精研医术数百年,能够激发她的灵感、让她变回一个刚学医的热血青年、疯狂做实验、不断出新课题的人,除了阿医生以外再也没有别人。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阿医生来实验室后,华法琳实验室的效能翻了几倍不止,甚至连结晶都成功养出来了。
对于阿医生的到来,我非常高兴。不仅是因为阿医生得空也会指导我,更重要的是,和阿医生在一起的时候,华法琳医生身上那股与此世遥遥相望的距离感也一度消弭不见了。她站在我的面前,我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她是一个活在这里的真实的人,她终于会去思考从前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那些摆在面前的难题,会为一切人之为人的琐碎事务烦忧,而不是总处在一个极高极远的位置,沉默而孤独地思索百年以前与百年之后——她很少在人前表露那些,但我知道,我非常清楚地知道:
华法琳医生,生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我常常会想,倘若她不对医学、对充满未知的生命保持一种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和近乎疯狂的偏执,她要如何度过百无聊赖的漫长岁月呢?
她是我的恩师。我作为一个寿数有限的普通人,原谅了她诞生自百年孤独的凉薄,我希望别人也能和我一样原谅她。
但阿医生似乎做不到。
我知道他喜欢华法琳医生——这件事我恐怕比他本人知道得更早,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占有欲、他的关注和执着都因顶着“总有一天要赢过‘血先生’”这个名头而变得隐晦且顺理成章,我想除了我,恐怕根本没人发现。他们的关系看上去是纯粹的,可谁又敢说“爱”或者“喜欢”这种感情不能融于纯粹呢?
能维持这样就很不容易了,毕竟,对方可是华法琳医生啊。
我选择了保持沉默。
由于华法琳实验室率先养出了稀缺的抗性结晶,立场一下子倒转过来,晶体培养房和其他实验室反而掉过头来眼巴巴求着华法琳实验室给结晶了。然而华法琳医生事了拂袖去,阿医生深藏功与名,都不愿分心理睬这些杂事,全推给我去应付分配。一时间,我居然成了整个罗德岛医疗部最受追捧、年轻一辈里最有话语权的人物;一连个把月,每天都有各个实验室的负责人抢着请我吃饭,就为了从我嘴里抠出华法琳实验室多余的抗性结晶——这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可是前所未有。
然而只凭阿医生偶尔心血来潮养一点的结晶是根本填不住所有实验室的需求缺口的。
我几次三番向华法琳医生建议研究出系统、稳定地培养抗性结晶的方法,她不大感兴趣;
我想了想,当着阿医生的面,提出二人就量产抗性结晶的实验方法进行PK,俩人横空交换了一个眼神,阿医生一口答应,我趁势煽风点火,华法琳医生被激得上头,也紧跟着答应下来。
——我已经能摸索到一点这俩怪胎的脑回路了。
不过这一次并不顺利,稳定地养出稀有晶体比想象中困难,PK进行了三月有余,华法琳医生和阿医生都陷入了严重的瓶颈。
华法琳医生自不用说,种族天性,她的实验操作都要由我来完成,遇到的阻力成倍上升;阿医生则有点摸不着头脑——此人黑医出身,是个野路子天才,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做实验经常靠那天外来仙一般的突发灵感,要让他自己重复偶然成功的复杂案例,分析总结、优化方法恐怕是行不通的,这也是他总是输给华法琳医生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时双方都拉不下脸,我小林肩负着罗德岛所有抗性结晶课题组的前景和期望,再一次挺身而出从中说和,两人才决定搁置PK,联手攻克这个难题。
科研是不断扩张已知的边界,而已知的边界之外,则是玄学。
最终,抗性结晶的培养在种晶这个环节上获得了重大突破。
在第206次实验失败的复盘中,二人又吵了起来。阿医生指出,实验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华法琳医生用的点晶材料不好,导致这一批次的晶核十分劣质;华法琳医生一气之下,薅下了阿医生的胡须,宣布这就是第207次实验的种晶材料。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尝试了几十种不同的种晶材料,除毛细玻璃管、白金丝等常规材料,还包括菲林、鲁珀、沃尔珀、卡特斯的毛发和黎博利的新羽——老实说我不认为阿医生的胡须能有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要知道银灰先生的尾毛我都厚着脸皮去要了!结果来看,菲林族的毛发点晶体的效果并不理想。
但是试试就试试呗,反正已经失败了206次,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我谨遵师命,老老实实把华法琳医生薅下来的胡须保存起来,用于新一批实验样本的种晶。
第207次实验,由我和阿医生操作,华法琳医生在旁指导。当我拿出阿医生的胡须点晶体时,阿医生还骂骂咧咧,手里一边忙着,嘴上也不闲着,和华法琳医生唇枪舌剑过了十几个来回。
其实我们三个心里都没对这次种晶抱什么希望,但事实证明,实验就是100次决不懈怠的严谨和1次鬼使神差的迷信。
——这批晶体,全都长出来了。
“喂喂喂……”
“不会吧……”
“啊这,啊这,啊这这这……”
我们面对晶体板,面面相觑。
电光火石之间,华法琳医生大喝:“林!摁住他!”
我原地暴起,扑向正准备撒丫子开溜的阿医生,把他结结实实摁在地上,也不顾上什么我自降一辈的礼数问题了,伸手就去薅阿医生的胡子。阿医生抵死不从,捂着自己的脸拼命挣扎,一边从指缝里发出愤怒的抗议。
“住手啊你们想干什么……!!你们……!!”
华法琳医生熬得血红的眼睛里迸出疯狂的光芒:“阿,别害怕,我保证,不快的,还很痛。”
阿:“???????”
在我和华法琳医生的通力协作下,阿医生的胡须被薅了个精光。
随后,我们使用阿医生的胡须进行了多次实验,大部分批次的结晶都顺利地长了出来,参数和变量的范围基本确定,实验宣告成功。
——阿医生(的胡须),永远的神。
于是,在研制出材质、特性等方面无限接近阿医生的胡须的替代品之前,华法琳实验室的抗性结晶培养一直使用阿医生的胡须作为种晶材料——从此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用阿医生的胡须种晶,就没有养不出的晶体,即便有华法琳“结晶杀手”的诅咒在,也阻止不了结晶板上的晶体茁壮成长,这也算是一种迷信胜过了另一种迷信吧。
阿医生本人对此当然非常火冒,揍趴过不少别的实验室派来薅他胡须的研究员,惹出来许多纠纷,都是我出面调停的——算来这一档子事前前后后我奔波处理了不少人际关系方面的冲突;到后来,医疗部需要一个指导新人的带教老师,所有干员都不约而同推荐了我,也许华法琳医生说得没错,我的确适合做这方面的工作。
最终,在我的极力斡旋和各方协调下,所有实验室达成共识:在种晶材料的替代品研制出来之前,抗性结晶全部由华法琳实验室出产。
毕竟阿医生的胡须是华法琳实验室特供的,别人要不走,也没人能说服他。
***
好了,时间不早了,今天的入职培训就到这里,各位可以回去休息了。
明天依然是同样的时间,我会在这里等待各位。
一样的,如果有时间,我会给你们说说医疗部实验室的种种故事。
我是小林。
欢迎来到罗德岛医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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