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海站在温家老宅二楼的书房里,望着墙壁上一幅有着金属质感的油画出神。
他自是一个钟灵毓秀的人物,年轻那会儿在名利场上也是浊世佳公子,贵气天成。只是这些年的经历让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狠戾之色。但这抹狠厉随着年龄的增长竟又散发出一股别样的魅力,在绝对钞能力和一掷千金的豪放作派加持下,引得无数年轻佳丽竞相折腰。
这栋别墅最早是他父亲在发家后买下的。那时温宁海才六七岁,年轻貌美的母亲正怀着宁珊,父亲事业亨通,一派花团锦簇欣欣向荣。于是正值盛年的温父大手一挥,买下了这栋位于阳明山半山腰的欧式别墅。
他们一家四口在这里度过了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后来,随着母亲的疯癫失踪,父亲遭受至今未明真相的遇刺以及后续接踵而至的精神疾病,入不敷出的债务使他们不得不变卖别墅。直到温宁海成年后发家,几经周折,才把这栋别墅重新买了回来。
在温惜若7岁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连同当时还未远嫁美国的宁珊也曾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度时间的幸福时光。
温宁海的规划里,是希望宁珊即使结婚后也一直住在家里,或者经常回来小住。原以为她会找一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男人,毕竟小妮子迷糊又娇气,还是黎华的铁杆影迷,应当是喜欢成熟男人那一卦的。谁想她偏偏不走寻常路,和天晴搞了一出姐弟恋不说,最后还为爱远嫁美国。
随着宁珊的远嫁,主人的变故,这座昔日充满欢声笑语的豪宅又渐渐沉寂下来,宛如日暮黄昏里的一位耄耋老人,散发出衰败的气息。
若绮离开后,温宁海带着温惜若也搬离了这里。直到最近两年,他才把这栋豪宅重新作为一处居所。和若绮办完离婚手续的当晚,温宁海对着灯火通明的房子发呆。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家是这么大又这么的冷清。明明宁珊去美国后,这里除了佣人司机和保镖,就只住了他们一家三口。
虽然那会儿经常的,不是他出国办公、外出应酬就是若绮在剧组拍戏,可是没有人会觉得冷清。在无数个深夜或者凌晨,温宁海坐着劳斯莱斯回来,远远地,隔着花园和喷泉都能看到客厅里的水晶灯永远辉煌敞亮,直倒天亮才会由佣人关掉。这是若绮的要求,既照亮他们彼此归家的路,也守护怕黑的女儿的漫漫长夜。
几个佣人在客厅抖开白色防尘布罩起了家具。温宁海踱步走到旁边的小圆厅,修长手指划过黑白琴键,一曲肖邦的《离别》如水般从指尖流淌而出。
这架价值不菲的施坦威还是为若绮买的,到货当天若绮像看智障一样看他。
“你不是会弹钢琴吗?”
“业余水平。读幼师专业的时候学的。为了拿毕业证。之前演出需要弹奏都是临时抱佛脚的。”
“那就是会。”温宁海莞尔一笑,动作轻柔地抚上若绮微微凸起的小腹:“呐,就当是胎教。”
工人们装完钢琴调好音,温宁海兴致勃勃地拉若绮四手联弹。选的曲子是耳熟能详的《卡农》,难度不算大,若绮弹着还是有些吃力,错了好几处,反观温宁海倒是弹得十分轻松。
一曲终了,若绮望向他的大眼里满是惊喜和崇拜,她是找了个什么十项全能的完美老公?
她狡黠地眨眨眼:“以后钢琴胎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那么贵的钢琴,买回来了就不要浪费哦!”
铿锵哀伤的曲子还在继续,温宁海面无表情地敲击着键盘,仿佛要把内心的痛苦和悲伤藉由音乐尽情抒发。他越弹越用力,肢体幅度也越来越大,震得脸上肌肉都在不住地抖动。倏地,余光不经意瞥到落地窗外的一片玫瑰花海,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键盘发出一声清脆嘈杂的“DUANG”!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巨响!客厅的佣人们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里动作,探头探脑地朝圆厅张望,只见平日素来温文尔雅的先生毫无形象地趴伏在琴盖上,肩膀一颤一颤的,似乎在哭。
“方小姐来了。”管家在门口说。
温宁海闻言伸出插在裤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整了整衬衣领口,羊绒轻柔温暖的触感让他的心情渐渐平复。
“宁海。”若绮走进书房,见温宁海站在落地窗边朝她看过来。夕阳的余晖透过欧式落地窗照射进来,点点金光落进他棕色的瞳仁里,与眸中一点水色融在一起,端的是一双温柔多情眼。
若绮晃了晃神,记忆回到了很多年前上海的那个冬夜里,他们一齐站在星光顶层的连廊上并肩看落雪,天地浩大,寂然无声。
她看温宁海,温宁海也在看她。
若绮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衬衫式尖领连衣裙。羊毛混桑蚕丝材质,剪裁干净利落,及膝的伞裙裙摆打着风琴褶皱,腰间系一条2CM宽的黑色马鞍腰带,手上拎一只粉色戴妃包。除去耳朵上戴着一对直径12MM的珍珠耳环和手上一只百达翡丽外,再无其他饰品。
一头波浪长发在后脑勺用白底素色花纹的丝巾编了个麻花辫又对折盘上去,在顶端用余下的丝巾随手打了个蝴蝶结垂下来,使得整个发型充满了松弛感。
她总是能漂亮得别出心裁又恰到好处。
温宁海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有时候他不得不怀疑她是故意的。故意每次在他面前出现时都打扮得看似毫不费力,故意穿粉色。
若绮拣了个单人沙发上坐下。她坐的位置正对温宁海刚才看的那幅油画。那是一副人物肖像。画中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模样,褐色长发如水一般直直散落在脸颊两侧。女人有着一张堪称完美的瓜子脸,两条飞眉入鬓,鼻若悬胆,唇如涂朱微微轻启。只一双平日里向来盈满笑意的茶色杏眼,在画家的笔下却呈现出一派淡漠疏离之色。也正因为这副冷漠高傲的神情,让她看上去充满了高级感,也充满了让人想征服的**。
这幅画作是他们交往没多久后,温宁海从一个拍卖会上竞拍而来的。年轻的画家本人也是若绮的粉丝。温宁海在送上这幅画作的同时含情脉脉对她说:“不管是画,还是画中的你,都不是我的战利品。”
若绮有些诧异,没想到“她”还被大大方方地挂在家中会客的书房里。连同惜若之前说的,影音室里还留着她的影视作品。
待佣人进来上完茶水,温宁海开门见山:“前段时间我去美国开会,顺道去看了看惜若。她同我说她研究生打算跨专业申请去哥大学导演!”
相对于他激动的语气,若绮神情淡然:“她是和我说过想当导演,想拍一部电影。”只是不知道原来已经想得这么长远了。
“你早就知道了?”温宁海冷哼:“你们母女倒是一条心!”
若绮不理解他为何这般阴阳怪气。只道:“我也是现在才被你正式通知的。我当她是小打小闹闹着玩的。”
温宁海不响。
若绮又道:“女儿不是和你说了研究生读哥大吗?又不是现在就要转学去拍电影。”四年本科,现在才第一年而已。
她说得这般云淡风轻,温宁海胸闷,烦躁地挥了挥手:“她去做导演拍电影,谁来继承我的家业?”
若绮端起茶杯的手落在半空中。
温宁海注意到她的动作神情,心脏冷不丁一阵刺痛,咬牙道:“你放心,我交到她手上的产业都是干干净净的!”
“你误会了。”若绮借着喝茶的动作垂下眼帘,不去看他眼中的痛楚神色:“我当然相信你的为人,只是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这个岁数在商界一众前辈里正值壮年。惜若也才上大学一年级。小孩心性。很多事现在还下不了定论,做不得数的。”
温宁海两只眼睛盯着她:“那她真要去拍电影呢?”
“那就让她去拍。”若绮放下茶杯,叹口气:“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去干涉她。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什么,不尝试比较,怎么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温宁海冷笑:“你说得倒轻巧。她比许多人幸运,很多东西出身就有了,但纵情享受人生的同时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和义务。”
“温家产业这么大,就算交给惜若,她一个人也打理不过来,总要宁珊的孩子们一起帮忙。”
温宁海叹气:“宁珊性子迷糊,天晴又温温吞吞的,我看这两个小的大概率以后啊,和他们父母一样,要风花雪月走艺术道路的。生意场上的事未必能应付得来。”
若绮哑然:“他们才多大?怎么能这么早下结论?”
温宁海双手叉腰,重重呼出一口气:”总之我就是十分不放心。”
若绮心道你不放心什么?惜若才19岁,你也不过56岁。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想了想似乎确实有。
不知怎的,她想到了几个月前在素雪看到的那个女孩子。脱口而出“要不你再生一个?”说完就后悔了,然而覆水难收。
温宁海神色大变,蓦地转过脸,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她,几乎咬牙切齿地从薄唇里蹦出两个字:“和谁?”
若绮显然被他这副模样吓住了,怔了怔道:“你不是交往了一个女朋友?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哈?!”温宁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若绮,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他的胸腔起伏不定,发出破风琴般“呼哧呼哧”的声响。
良久,他沉着嗓子一字一句问:“方若绮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大老远把自己叫来,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最后指责自己没有心。若绮当然不可能狗血地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去剖心自证,也不可能和他泪眼朦胧互相哭诉谁更没有心。
她站起来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若绮!”温宁海叫住她,痛楚而又饱含无奈地:“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高光时刻给到温总,让狗血修罗场来得更猛烈一点吧。。。
无数小言里的阳明山终于登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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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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