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何处觅云英?
只有多情流水伴人行。
——苏轼《南歌子》
1.
基安蒂很讨厌贝尔摩德。
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嫉妒更贴切一点。
因为我怀疑她对同为狙击手的卡尔瓦多斯产生了某种不能言说的情愫,而众所周知的是,卡尔瓦多斯迷恋贝尔摩德。
那是个金棕色头发的高个子男人,一管直而挺的鹰钩鼻,明亮的金琥珀色眼睛像山鹰一样敏锐,擅长各种类型的枪械,尤其擅长狙击,因此在组织里被称为鹰卫。他大概有一半的俄罗斯血统,生得高而强壮,五官线条粗糙硬朗,却很有型。常年穿着高领黑风衣,把脖子和一半的脸遮起来,显得身材瘦长,可是脱了衣服能看到紧致的肌肉。
当然这是贝尔摩德告诉我的。在我说完卡尔瓦多斯瘦得像个女人之后,她笑得意味深长,伏在我耳边说:他的腹肌摸起来比波本的更有安全感。
我哆嗦了一下,贝尔摩德并没有理会我尴尬的心情,径自站起身走了过去。细长的鞋跟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击发出不紧不慢的声响,慵懒而优雅的气质像一只高贵的猫咪,浅金色鬈发垂在柔软的腰际,衬着香槟色长裙轻轻摇曳。
卡尔瓦多斯弯下腰,虔诚地寻求她的允许,贝尔摩德笑着伸出手,他便将右脚后撤一步跪在地上,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女人的手臂白而柔软,像天鹅高贵的缳首,愈发衬得他粗笨起来。贝尔摩德却笑起来,涂了唇釉的小巧双唇像闪着光亮的浅粉色樱花,抿着唇唤他:“快起来,卡尔瓦多斯。这么多人看着呢。”
于是他站起来,贪恋望着她,金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女人浅金色鬈发和白皙的面容,像一罐甜腻的蜂蜜酒。
他眼里只有她一人,虔诚的样子像是在侍奉自己的女王。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贝尔摩德挽住他的手臂,回头对我喊了一句,然后将浅金色脑袋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他的身体显然硬了一下,但仍然挺立着,两个人一起走出了餐厅。
我使劲揉了揉头发,很想跟贝姐说她还没有结账,可是看到她身边那个高个子的俄罗斯佣兵还是咬住了牙,愤愤地打开了钱包。
难怪基安蒂会那么酸,毕竟贝尔摩德已经有琴酒了,却还是四处留情。
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跟波本那样,能同时哄住好几个女人。卡尔瓦多斯就是那种,酒厂里很少见的,专情深情又长情的好男人。似乎让基安蒂迷得不行。
我倒是觉得他挺像宫野明美,那个为了心爱之人飞蛾扑火的小美人鱼。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海面上时,就化成了泡沫。
2.
贝尔摩德找我帮她一个忙。也不是什么技术上的活,就是,需要我变装成一个女人,帮她引开埋伏在现场的搜查官。因为她自己要变装成别人,时间太紧了,没办法卸了妆再重新画上另一个人的,所以就找我去当群演。没有薪水,只是我比较可靠,因为实在太熟了,多多少少都在手里握着些对方的把柄,所以不担心我把这件事泄露给别人。
要变装的人女人是一个金发大雄的外国女人,皮肤很白。其实她很漂亮,但是是短头发,戴着一副大框架眼镜,遮住了她作为女性柔美的一面。贝尔摩德说那个女人很man,所以让我演得干练一点。要说的话她会通过我戴着的耳麦放出来,我只需要帮她对口型。
车子开到了东京湾旁的一个码头,河边堆满了集装箱,箱子后面藏着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搜查官,反正都是外国人。
然后贝尔摩德说:This is it tonighte back tomorrow.
等到人撤完了,她才坐在卡尔瓦多斯的车上来到现场,告诉我我可以走了。
不过我留了一手,悄悄在现场装了一枚窃听器。
3.
我把车停在引桥下面,戴着耳麦听现场传来的实况转播。
在一番匪夷所思的揭秘以后,我听到贝尔摩德要杀死雪莉的消息。我再也顾不上什么潜伏的法则了,直接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有接,可能是手机调了静音。我立刻发动车子往现场赶,因为我有些事情必须要找雪莉问清楚。
事件层层反转,最终耳麦里传来了那个叫做“秀一”的男人的声音。
我忙踩了急刹车。
赤井秀一,也就是莱伊,被波本挂在嘴边念叨,苦艾酒和波本都想要杀死,却根本就杀不死的男人。
现在局面似乎又被FBI控制住了。
看来现在也顾不上雪莉了,不然莱伊恐怕要连我也一起干掉了。
我给卡尔瓦多斯发消息,问他能不能移动到集装箱后面去,我在那里等他,然后再一起想办法撤离。
我希望他盯着贝尔摩德发情的时候能抽空看看手机消息。
他竟然很快回复了,只有寥寥数语:
我不能移动
带她走
Cal
他当时在做什么呢?想用那部老式翻盖手机呼叫支援吗?然后恰好收到了我的消息。
那双金琥珀色的眼睛,看到莱伊用他的散弹枪击中贝尔摩德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双翅被折断的山鹰,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仇敌欺侮却无能为力,那种屈辱,愤恨,还有那种痛彻心扉的爱恋的情愫,全都化作最后那一眼,无尽的缱绻,亦是无尽的悲叹。
我想大概是来不及了,因为对方是莱伊,我没办法同时救两个人。把车子开到贝尔摩德身边,她坐上副驾驶,然后用手枪打爆了后面车的油箱,让他们没办法追上来。
做完这一切,她听到一声枪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似乎连余音都回荡了很久。
那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打开的车窗外夜风吹拂着她浅金色鬈发,柔柔地扬在夜色里,浅绿色眸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夜色中的那一点,看到山鹰蛰伏的地方,身材高大的男人倒在那里,猩红的血从金棕色发丝间漫上来,染红了他垂下的脸。
我不知道,那一刻她的眼中是否有过悲叹。是否会想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熬过了火的糖浆,她的倒影落入他的双眸,甜蜜的爱意将她包裹着,像裹在树脂里的小虫。
“斯陶特?”车子转过弯时她才回过身问我,“他是不是死了?卡尔瓦多斯,他是不是死了?”她像个孩子似的重复着,想让我告诉她否定的答案,哪怕知道是自欺欺人。
“啊,我不知道。”我假装看另一侧的后视镜,避开了她恳切的目光。
那个女人的声音很柔软,好像飘在空中,带着轻轻地颤抖。
“要开回去吗?”我问她,因为我觉得这么放着不管的话她会哭出来。
她低下头,用手指揉了揉眼睛。
“走吧。”她说。“那是莱伊,没有办法的。”
我忽然明白了波本为什么痛恨莱伊。
他就是死神的镰刀,纯黑的诅咒。被他盯上的猎物,没有人能够从他的枪口下逃生。
那个男人甘愿作为祭品,换了贝尔摩德一命。
4.
我把这件事告诉波本的时候,他愤愤地问我为什么不通知他。可我哪有时间通知他,死神要你的命还能缓刑吗?
“可惜那天晚上我有别的事。”他懊恼地坐在椅子里,双手揉乱了一头金发。“不然就可以堵到他了。”
“算了吧。”我悻悻地说,“搞得好像你的腹肌比卡尔瓦多斯有型似的。”
“话说回来,你告诉贝尔摩德了吗?卡尔瓦多斯最后留下的话。”
“啊,过阵子吧。”想到那晚我仍是心有余悸,“不然她哭了你去哄吗?”
波本没有说话,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然后问:“你相信吗?像贝尔摩德和卡尔瓦多斯那样的人,竟然有心。”
“说得好像你有多冷血似的。”我拿话堵他。不知道是谁半夜跑到我家来砸门,说他的良心不小心被自己打死了,然后又哭又笑闹了一个晚上。
“你没听到别的情报吗?关于雪莉和莱伊。”
“没有。”我喝光了杯子里的黄油啤酒,站起来,开始解波本白衬衫的纽扣,他伸手搂住我腰把我拉到他腿上。
“你这阵子还是不要去惹莱伊了,反正琴酒找到他的话就会杀了他的。”
“舍不得我吗?”他在我耳边喝着气,沙哑的声音,带着某种侵略性十足的邪气。
“大概是吧。”我解开了他的扣子,手伸了进去。
“就是不想,再办一场追悼会了。”
5.
克里斯·温雅德办了一场追思会。
主角没留下照片,只有一张油画。
画里是一双金琥珀色的眼睛,映出女人柔软的浅金色鬈发,望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无限的缱绻和眷恋。
画的背面,用小字写着两句诗:
乞浆何用访蓝桥,眼底笔下即琼瑶。
萧郎应堪裴郎妒,丹青不灭意不消。 *
*雪满梁园的诗,出自鹤唳华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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