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音完毕了?金宗主最近一直在密切关注咱们的灵力波动,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放心,我设了界,金宗主感觉不到。”蓝惠坐回到圆凳上,望着皱眉将药汤饮尽的蓝慈,犹豫几番,还是低声道:“兄长,我认为盐商大娘子一案仍有疑点。”
蓝慈正待接话,忽觉房内一暗,耳旁生风,窗边传来一声钝响,猛一抬头,就见江覃蹲在窗柩上,身后的衣摆还未完全落下,显然是刚刚翻过来的。他无端闯入蓝慈的房间,还打断了人谈话,却丝毫没有歉疚之意,反而拽了另一张圆凳过来,跟蓝惠并排坐到一起。蓝慈与蓝惠面面相觑,不知他要搞哪一出。
江覃翘起二郎腿:“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
蓝惠心一沉:“说什么?”
江覃道:“我在外头听到你俩说邯郸城那事仍存疑点,心中大喜,便翻了过来,想和你们一起讨论。”
蓝惠道:“江公子也觉得此事有疑?”
江覃颔首:“正是。我先前跟敬道长说明时,便已觉不对,但那时为了给金宗主开脱,也就不得不避重就轻。”
蓝惠点头道:“原来如此。”
江覃笑:“你俩竟不生气?你们家不是明文禁止打诳语的吗?”
蓝慈道:“江公子非我族中人,自然不需要遵守我家的规矩。”
江覃奇道:“当真?可我听师父说,夷陵老祖当年受你家含光君管束颇多,他还告诫我以后在你家人面前,千万不能犯禁,为此我往你家求学之前就把家规背得滚瓜烂熟,可苦死我了!”
蓝惠与兄长相视一笑:“魏前辈与含光君之事,我们也无权评论,总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了。”
江覃露出了然的神色,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如今敬道长已独自上路,正好方便我们讨论梳理;说实在的,当时你家那个蓝悦容邀请敬道长同行时,我心里面直打鼓,生怕他答应,不然我们这一路势必要鸡犬不宁了。”
蓝慈笑道:“之前不就已经鸡犬不宁了么?还差敬道长一人吗?”
江覃摇头:“不一样的,敬道长只适合与宋道长、晓道长那种没有什么族属牵绊的人深交,跟咱们这种以为家族争光为荣的,根本聊不到一起去,上次与他共事的时候我便感觉到了。哎呀别聊这个了,芝林兄,你快接着说。”
蓝惠闻言,点头道:“好。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江公子一个问题。”
江覃:“……什么问题?”
蓝惠道:“我自认方才语声低微,且你房间离我们这么远,是如何听到的?”
江覃一怔,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原是这个!我呀方才正巧在你们窗子旁的飞檐下练习倒挂金钩,耳侧不远就是你俩的窗户,自然就听到了。”
蓝惠纳闷道:“你练倒挂金钩作甚?”
江覃道:“还不是你家蓝悦容,表面文文弱弱,力气倒不小!我自行掂量几番,发现竟望尘莫及,所以要趁闲暇之时多多练习。”
蓝慈道:“悦容只是臂力超群,可江公子你的倒挂金钩不是训练腿力吗?”
江覃道:“管他呢,我都练!”
蓝惠鼓励道:“江公子,你好好练,等哪天练成了,说不定就能如愿以偿,受到关注了。”
江覃挠挠头:“什么关注?”
蓝惠道:“自然是悦容的关注了。我看你近来目光频频粘在她身上,还每每想法子和她搭话——我看你两个还挺般配的,放心,等我回去后一定跟宗主说,叫他成全你们俩。”
江覃愕然。
须臾,他终于想起来辩解:“等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看她修为了得……”
蓝惠歪了歪头:“我明白,我们都懂得,是吧兄长?”
蓝慈忍俊不禁:“江公子,你且放心,我们必会鼎力助你。”
江覃:我真是看错你们两个了!
他一本正经地道:“讲道理,我对蓝悦容绝无任何非分之想!我江某人向来有一说一,你俩别乱点鸳鸯谱!”
蓝惠见他语气决然,便不再勉强,略带遗憾地道:“好吧,既然江公子这样说,我与兄长自然不会多事,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说着取过蓝慈手中的药碗,回身放到桌上,又道:“那就来说一下邯郸的事吧。”
江覃嘿嘿一笑:“芝林兄,不如你我一齐说出那件事的疑点所在,看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
蓝惠笑了笑,算是默许,与江覃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灯笼。”
蓝慈经此点拨,大脑立时通透,喃喃道:“的确。这世间的古战场数不胜数,为何偏偏是邯郸积累了如此之深的怨气?”
江覃道:“不错。虽说古槐树亦是一部分的诱因,但其他古战场说不定也栽有容易召鬼的花木,因此根源并不在槐树上。”
蓝慈道:“所以,灯笼才是真正的诱因?”
蓝惠道:“目前只是猜测,但具体如何,尚未得知。”
江覃沉吟片刻,问道:“寻常灯笼怎么扎,你们知道吗?”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摇头。
江覃无奈道:“你们姑苏蓝氏难不成真的数年如一日地上课默书弹琴抄家规,连点娱乐活动都没有的?”
蓝慈道:“还会夜猎,帮思追师兄喂兔子。”
江覃叹道:“那可真要感谢含光君,为你们苍白的生活添了点色彩。”说着径自起身,在书案上取了纸笔,“哎呀,养伤也不好好养,这砚台里的墨还没干,定是不久前写了东西吧?”
这墨为方才蓝惠往家中传音时所用,这点自是不方便说,因此二人心照不宣,皆沉默不答,好在江覃也没多想,在纸上飞速涂画几番,不多时便绘出了几幅草图:“这扎灯笼共有三步,扎、糊、贴,这些灯笼与寻常灯笼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其‘贴’。”
蓝惠略加思索:“你是指图案?”
江覃道:“不错。寻常人家在做灯笼时,都会往糊好的底纸上贴花草、动物一类的图案,可这些灯笼上……”
蓝惠抢道:“没有图案。”
江覃摇头:“不,有的。虽说因金宗主不便出面,灯笼被符氏的人统一收走了,现下无法指给你们看,但是相信我,这灯笼上的确有图案,只不过是用一种极其特殊的颜料,画在了灯笼内部。当初我一剑劈开了盐商大娘子的那只,并做暂时保管,故而得见,为以防万一,我还曾抽出瞭望台内的几盏查看,皆是如此。”
蓝慈道:“是何图案?”
江覃道:“是一种极为简单的驱邪符,只不过其上添了几笔,成了招邪符;绘制时应是在朱砂内掺了不少的水,颜色淡不可察,且效果并不明显。这灯笼用了两层粘到一起的宣纸做底,将符咒藏于灯笼内部,甚至靠近热源,难怪假以时日,会招来邪祟。”
他说完,房内陷入沉寂。
若说普通百姓,在门框上粘几枚驱邪符,墙上贴几幅镇恶图,龛中供几尊神位,以求家中平安,倒也没什么,且在平民间流传的驱邪符,大多做工粗糙、材料低劣,有的甚至画的符走向都是错的,可千错万错,也不过是毫无效用罢了,要想使其招邪,还是需要一定的咒术知识。
半晌,江覃开口道:“据说夷陵老祖在射日之征中屠杀温狗时所用的其中一法,便是这种招邪符篆。”
蓝慈立时接道:“可我们并不知道当年魏前辈在符篆上面添的是哪几笔。”
江覃点头:“你说得对。而且我觉得他并没有动机;兴许是被人抄来,行此不轨之事。即便如此,也有告知天下的必要。”
蓝惠急道:“如今形势,若当真报了上去,魏前辈恐怕又要被群起而攻之了,我建议,在我们查明真相之前,还是莫要轻易上报的好。”
江覃摇头:“不行,我们力量太小,信息闭塞,很难迅速得出结论;而造成邯郸怨气深重的人,极有可能就隐匿在仙门之中,如果长期放任不管,只怕会有更多的地方遭殃。”
蓝慈怅然道:“也不知魏前辈身在何处,还能不能再经受一次打击了……”
蓝惠见他那副仿佛即将受难的是自己一般的苍凉神态,于心不忍,斟酌半晌,心一横,道:“江公子,依我之见,此事只需告知金宗主便可。”
江覃不解:“芝林兄,你也知道,金宗主一段时间内都会跟我们一道行动,也不与家族联系,根本无法派遣人手去调查。”
蓝惠凑近他,低声道:“实不相瞒,我和兄长方才已给我家宗主传音,相信过不多时,金宗主就能被安全接走了。”
江覃瞠目结舌:“你俩怎么传的音?!我试过好多次,全都被发现了!”这几日里,他使出了许多即便在江澄的眼皮子底下都能顺利瞒天过海的小伎俩,试图给江澄传音,可都被金凌察觉阻止了,而面前这对循规蹈矩的蓝氏子弟居然成功了,这叫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蓝惠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宽慰道:“江公子,你的那些方法虽说巧妙,但也只对江宗主一人有效;金宗主被江宗主一手带大,自然也深谙如何钻江宗主的空子,所以你的方法也就不会起效了;我与兄长并未用什么方法,只不过单纯地设了个界罢了。”
江覃道:“那你们设的也绝不是普通的结界,记得一会儿教我!这么说来,你俩已经把这儿的事全都告诉蓝宗主了?”
蓝惠道:“简单说了说,包括金宗主正在调查事情,不便为外人所知之类。”
江覃道:“看不出,你们两个居然背地里偷偷搞小动作,这要是让金宗主知道了,肯定发脾气。”
蓝慈道:“若在平时,我们倒也愿意替金宗主隐瞒;可如今他地位不稳,我们又屡入险境,于他而言,实非良态。”
江覃回想起几天前金凌揣着三面召阴旗在一片乌泱泱的尸群头顶御剑独行的场景,不由一阵后怕,疯狂点头赞同。“所以你们认为,金宗主和蓝宗主能帮我们把消息递到上层中,进而查明真相?”
蓝惠道:“正是如此。如果运气好,能让你家江宗主也加入,那么查出真凶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江覃竖起大拇指:“芝林兄,不愧是你,我这便去找金宗主。”
他说着站起身,却没从房门出去,而是直接飞身蹬上窗,口里道声告辞,便如猿猱般灵巧地往顶层窜去了。
就此,雾锁篇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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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雾锁第一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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