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十一)

而这一刻的沉默,也许是因为他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确定了。

“江澄”当初根本没有说出真相,没有任何人知道,温宁和温情曾冒险对他们施以援手。

在“江澄”选择了对外隐瞒,让他一个人还恩之后,一旦戳穿真相,不仅于事无补,还将陷云梦江氏于不义。

他如何说得出口?

打破沉默的是蓝景仪因含怒含悲而颤抖的声音:“……所以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吗?”

他道:“没有任何人知道温先生和温前辈曾经做过什么、知道魏前辈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的吗?!”

更不要说、更不要说——是江宗主带着玄门百家杀上了乱葬岗、将魏前辈逼上绝路,毁了一切他不惜声名不惜身命也要保护的东西!

蓝思追默然以对,金凌无言以对。

寂静蔓延。

半晌,江澄忽然嘲讽似的“哈”了一声。

他对余人的目光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道:“太可笑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微微冷笑起来:“太可笑了不是吗?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你护着我。——你还在护着我!”他变得咬牙切齿起来,“魏无羡,你真伟大,你他妈真伟大!”

声嘶力竭的一句话吼完,江澄整个人的气势又都落了下去。

他无声地捂住了脸,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金丹也好,什么也好……你凭什么就这么光辉灿烂?凭什么……我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我他妈真的……就是个丑角……”

魏无羡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对江澄这么一个争强好胜到了极点的人来说,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实在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更难以忍受的是,当众被迫一次又一次地承认,这个人不仅处处强过你,他还一直让着你、护着你,哪怕是你恨他恨得要死了,他也还在护着你。

——承认吧,魏无羡一直都在护着你,金丹也是,报恩也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地胜过他了。

——他把你甩得太远了,远得让你连追上去的意气都失去了。

——不止是他一个人,他身边的人,所有过去、现在、未来,真正和他站在一起的人,都把现在的江晚吟甩得太远了。

又是半晌,江澄忽然道:“对不起。”

魏无羡一怔。

江澄似乎不想面对他任何可能有的反应,他放开手,转过头,对着坐在最后一排的温情温宁,低声、缓慢,但的确并不含糊地道:“温姑娘,温公子,当初,多谢。”

温宁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温情的眉毛轻轻地挑了挑,到底是没再回一句“谢就免了”,而是微微颔首,表示接受。

得到了这个回应,江澄又迅速地转了回去。

——下方众人将他的沉默当作退缩,道:“归根结底,还不是你对金子勋下那种卑鄙阴损的恶咒在先!”

——魏无羡道:“请问你究竟有什么证据,证明恶咒是我下的?”

——发问那人哑口无言,噎了噎,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下的?”

聂怀桑道:“我总觉得咱们现在就是在看‘夷陵老祖舌战玄门百家’,而且百家这一方,实在是……没眼看了。”

丢人、太丢人了!

纵使强词夺理,也要夺得过来才行,哪像这人一样,说一句话就给魏兄送一个话柄的?

——魏无羡笑了:“那我再请问,为什么不是你?你不也没证据证明不是你下的恶咒吗?”

——那人又惊又怒:“我?我怎么会和你一样?休要混淆是非胡搅蛮缠!你的嫌疑最大,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和金子勋一年多以前就结过怨!”

既然金子勋一年多前能与魏无羡结怨,这一年多里他为何不能得罪别人?难道就因为这恩怨几乎人尽皆知,不管过去了多久,也是他嫌疑最大?

——那也实在太可笑了。

魏无羡着实有些无语凝噎,道:“金子轩,这个金子勋是长这么大没得罪过人吗?”

金子轩猝不及防被点了名,滞了滞,才道:“若论得罪过的人,大约不是没有,只是,一直没有什么人反过来找过他的麻烦。”

魏无羡道:“哦,这个可以理解。毕竟背靠兰陵金氏,不是谁都得罪得起的。”

金子轩下意识道:“你不就得罪得起吗?”

魏无羡道:“可我轻易不得罪人的。”

金子轩:“……”

——魏无羡森然道:“究竟胡搅蛮缠的是谁?对啊,我若想杀他,一年多以前就杀了,用不着留到现在。不然他这种角色,要不了一年,我三天就忘了。”

——姚宗主震惊了:“……魏无羡啊魏无羡,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我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无理的恶徒……把人杀死之后,还要言辞侮辱,恶语相向。你莫非就没有半点同情之心、愧疚之情?”

这位姚宗主大约极善深文曲折、眩碧成朱,至少比前一个与“魏无羡”舌战者高明得多,这等断章取义以颠倒黑白之辞,简直是张口就来,且无比流畅自然,仿佛未假思索。

蓝景仪几乎瞠目结舌:“这也行?就算话说的难听了些,但正常人都听得明白吧,魏前辈的意思分明是他根本没把和金子勋那点恩怨放在眼里,自然更谈不上蓄意报复——究竟何来‘把人杀死之后’云云?”

蓝思追道:“因为魏前辈所说的话,他们根本不曾有一个字放在心上。”

当人心已有偏见时,无论耗费多少口舌,说得多么有理有据,也都逃不过“狡辩”二字。

——骂声一片,魏无羡却安然受之。

——唯有愤怒,才能把他心中其他的情绪压下去。

金子轩道:“所以,‘你’根本不是当真奢望这些人能听进‘你’的话,而只是想要……”

想要什么?

他一时说不出了。

若要靠愤怒压制其他的情绪,那这份愤怒呢?

愤怒本身,又要如何排解?

魏无羡道:“你这‘奢望’两个字用得可真好。”

他托了托脸,道:“‘我’差不多可以说,真的就是来找茬的吧?给自己一个……杀光他们的理由?”

金子轩噎了一下:“……‘杀光’这两个字,你自己信吗?”

魏无羡从善如流道:“那我换个说法,打一场,死伤自负的那种。”

哪怕他的本意并非如此,既然来了、既然已经与玄门百家正面对峙,就不可能再兵不血刃地离开。

但他必须来,必须出声。

只有走过这一趟,完成这一场对峙,才能用极致的愤怒,来抹消他心中的痛苦与动摇。

唯有如此,才能护持着乱葬岗上被留下的温氏族人,继续在这个举世皆敌的世上挣扎求生。

魏无羡左手轻轻地在蓝忘机手心刮了刮以示安抚,后者手掌一合,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景仪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因此“某些忘恩负义的小人”的确没有具体指代,纯属随想随说,但是却无意中精准命中了。

让江晚吟说一句“对不起”和“谢谢你”真难啊。

他的对不起是为一直以来对魏无羡的迁怒与苛责,而多谢是为当初温宁与温宁伸出援手,或许潜意识里还有一点对于另一个“温情”至死保守秘密的,复杂情绪。

如果说金丹真相是暴击,但他想着自己所隐瞒的失丹真相还想挣扎一下的话,这回就是丝毫不留情面的致命一击了吧。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被迁就被保护着,承认自己永远追不上魏无羡,甚至是其他一度站在他身边的人。

这章可能对江晚吟一贯的形象(无论是哪一种偏向的文里的形象)是一种颠覆,可能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难接受。

实在接受不了……我也没办法。

事到如今我直说了吧,总之先不论特别讨厌他甚至不能接受他有自省迹象的那部分人,真心实意粉他的(事到如今我文下真的会有这种存在吗?)的请务必不要关注我,也不要给我留言。

——介于我在别的地方发文时,某章评论区下真的曾出现过一个疑似澄毒,所以以防万一还是说一下。

本文的江晚吟不会变成坏人,也没机会让他忘恩负义,但是他的低头,他的道歉,这种,催折他的傲气,的做法,我知道我以上提及的这个群体是绝对忍不了的。

但我也不可能因此就改变我对他的看法、对他的描述的。

所以,一别两宽,勿见勿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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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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