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这样拉拉扯扯连成一片,可谓十分不成体统,以至于后面跟着的一众修士都是面色古怪。
金光瑶抽了又抽,都没能将自己的手臂从聂怀桑怀里抽出来,后者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抓得死紧,有蓝曦臣在侧,他也不好强行把人推开,无可奈何下只得听之任之,语带无奈与困惑地对金凌道:“阿凌,我听说……你带着含光君与玄羽来了芳菲殿……!”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是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之事,停滞了足足两三息,才慢慢地、脸上略带愠色道:“阿凌,我这寝殿究竟是如何不当你意了,竟然要这样胡闹?”
他这样的反应十分正常,恰像一个素来温和的长辈见到晚辈闯下大祸、压着怒火想要耐心训导的模样,然而正是这样“正常”的反应,让金凌浑身的血液蓦地冷了下来。
他想起书中被秦愫撞破秘密之后的金光瑶,也是这样无比自如地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发觉无济于事后再稳如泰山地送她上了死路,最后无懈可击地借着秦愫之死,揭穿了夷陵老祖身份,将一切都栽到了他的头上,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金凌握紧了岁华,上前一步,行礼道:“小叔叔,泽芜君……聂宗主。”
除此之外,对金光瑶方才的问话不置一词。
多说多错,这话在面对金光瑶时更是至理名言。
他要做的是拖延时间,给魏无羡足够的时间去共情聂明玦的记忆、寻找有用线索。但他又不能拖得太久,他一刻挡在外面,蓝忘机又尚未赶回,魏无羡的共情就一刻没有监督者,片刻还好,时间一久,天知道结果会怎样。
但他沉默以对,金光瑶却不可能就此配合地一并沉默下去。他缓缓凝肃了脸色,将扒着自己不放的聂怀桑推给了蓝曦臣——后者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冷意,原先死也不放的手就这么松了,而后,金光瑶朝着金凌逼近一步,沉声道:“阿凌,回答我的话,你在胡闹什么?”
蓝曦臣面露忧色,扶着聂怀桑道:“阿瑶——”
金光瑶回头望了他一眼,仿佛是才想起来身后还跟着许多人,脸上微现尴尬困窘之色,道:“二哥……实在是叫人见笑了。我先与阿凌好好谈谈这件事,暂时怕是不方便招待大家了。”
他语气神情都拿捏得极好,恰有对突发意外的应接不暇,却又带着他一贯的从容镇定、未曾失态,让这番反应显得格外真实,同时话里话外暗示出“家丑不可外扬”,若是识趣者自该告辞离去。
若是以往,蓝曦臣或许就当真体贴地告退,甚至说不定还要贴心地帮金光瑶去应对其他宾朋,免得妨害他处理家事。
但现在,他也只有面露一分难色,准备做个不知情不识趣的人了。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金凌已率先道:“泽芜君、聂宗主,请留步。”
私心上,金凌其实还是隐隐盼望这件事能够私下里抹平,不至于公之于众使金光瑶身败名裂,但他理智上却也十分明白,若是当真只留下他自己在这里,必定无法与之周旋。而金光瑶既然对枕边人都能迫其当众自绝封口,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他们揭穿自己的致命隐秘还无动于衷。
况且以公道而言……金光瑶对聂明玦所做之事,的确是背信弃义、令人发指。
蓝曦臣微微有些惊讶地看向金凌:“金小公子?”
聂怀桑似乎酒醒了些,有些口齿不清道:“金、金小公子?”
金光瑶脸上的表情在细微的困惑、着恼、疲惫之中逐一转变,接着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边严肃了语气:“阿凌,究竟发生什么了,可是我寝殿当中有什么不对?……二哥,阿凌今天实在不对劲,但我瞧他好像又不是胡闹,他既然一定要你与怀桑留下来,或许……可否烦扰二哥?”
蓝曦臣神色间的难色消退:“你我之间,这种时候又提什么‘烦扰’?何况方才说忘机也参与其中,我本也想问一问金小公子的。”
他心知恐怕是忘羡两人所追查之事有了进展,且这进展多半就在芳菲殿中,一时心乱如麻,却还是勉强保持着表面的不动声色。
金光瑶道了一声谢,这才转向金凌:“好了,阿凌,芳菲殿中究竟有何不妥,你现下可以说了?含光君和玄羽可是也在么?”
金凌喉咙一紧。
此情此景,虽然实际上还算多有不同,但他却觉得,仿佛是书中双方对峙的情形复现了,而他就站在本应属于魏无羡的所在,对上了深不可测的金光瑶。
金凌攥紧了手中的岁华,一句一句地道:“含光君不在。方才,我们在芳菲殿的密室里,找到了赤锋尊的头颅。魏、为了查清楚发生了什么,现在莫玄羽,正在与赤锋尊共情。”
他险些下意识说出“魏无羡”三字,好在第一个字出口便反应过来,险而又险地圆了过去。
金光瑶的表情凝固了,紧接着,他脸上现出难以抑制的惊愕、不可置信之色,但还不等他说什么,旁边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金光瑶未出口的话被打断了,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是聂怀桑仰面栽倒在地,两眼都翻出了白色。
蓝曦臣当即扶住他,一边试他脉搏一边叫道:“怀桑!”
金光瑶也疾步走到聂怀桑另一边,略一查探,转头吩咐:“赶快去叫医师过来!”
身穿金星雪浪袍的修士领命而去,聂怀桑却忽然颤颤巍巍抓住了金光瑶与蓝曦臣的手臂,艰难地重新爬了起来:“不用!”
他脸色发白,表情也有些晕晕乎乎、好像还未能完全清醒,却是径直转向了金凌:“金小公子……你方才说了什么?!你——你再说一遍,说得清楚些!”
金光瑶这时好像才想起方才听见了什么、要说什么,也跟着站起了身子,面对金凌,眼眶已是微微发红,五指紧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道:“阿凌,你方才的话说得没头没尾……什么叫——大哥的头颅?大哥——赤锋尊下葬,是我们亲眼所见,怎么会、怎么会……他的头颅怎么会在外面?照你刚才说的,还是在——芳菲殿的藏宝室?”
金凌注视着他。
直到这一刻,金凌才发现,自己竟分辨不出金光瑶脸上有任何作伪的痕迹——哪怕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知道对方这副表情神态一定是演出来的,甚至是毫无准备、被迫随机应变地演这一场戏,却还是情真意切,毫无破绽。
他道:“我亲眼所见——莫玄羽,他也是亲眼所见。泽芜君,聂宗主,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请你们亲眼来看一看吧。”
有些艰涩地说完这句话,金凌微微偏转视线,避开了金光瑶。他沉默地让开半步,让出了进入密室的洞口。
聂怀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拖着步子踉踉跄跄冲进了洞口,蓝曦臣紧随其后,最后,才是脸色重新沉静下来,喜怒莫辨的金光瑶。
密室不大,跨过洞口,内中情形一览无余。无论是坐在多宝格下的魏无羡,还是他面前那一颗苍白的人头,都无比显眼,甚至可以说刺眼。
聂怀桑一眼就认出那颗头正属于聂明玦,却还是不敢置信,就要扑上去确认,好在蓝曦臣及时阻止,将他死死拉住:“怀桑不可!”
共情若是被强行打扰,施术者只怕凶多吉少。
聂怀桑被他一拽,这才清醒了几分,转头看向蓝曦臣,愣愣道:“曦臣哥,那、那不会是我大哥吧?只是……只是像而已,我当初亲眼见大哥下葬的!”
蓝曦臣也看清了那颗头颅,哪怕面部仍有遮挡,但他对聂明玦极为熟悉,怎可能错认?加上知悉前情,更加笃定必是聂明玦无疑。他心情沉重,却也不可能对聂怀桑谎言相欺——更何况再怎么隐瞒也至多是一时半刻:“怀桑,那确实……是大哥不错。”
聂怀桑险些再次昏了过去,他转头又看了一眼聂明玦的头颅,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他哭声未歇,忽听金光瑶的声音响起:“好,不管是怎么回事,阿凌所说的,我们确实都看见了。你方才为什么那般反应,我也明白了。玄羽既然在与大哥共情,我也不会强行阻止,那么阿凌,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是如何得知了芳菲殿中的藏宝室所在、如何断定大哥的……头颅便在其中,甚至不惜强行毁掉寝殿也要打开密室——玄羽究竟对你都说了些什么,请你如实地告诉我。”
聂怀桑哭声停歇,瞪大了眼睛看向金光瑶,仿佛从不认识这个人似的:“……三、三哥?”
蓝曦臣也蹙眉道:“阿瑶!”
金光瑶手按在恨生剑柄上,语速又稳又快:“怀桑、二哥,我也明白眼下这等情形,我身上是有不小的嫌疑——但也请你们理解,于我而言,今天发生的一切当真是莫名其妙:我忽然就接到门生禀告,说阿凌带着两个人闯了我的寝殿,我赶回来就看见寝殿被毁成这样;接着我忽然就发现大哥身后没有入土为安,甚至被人——他的头颅甚至就在我面前摆着,阿凌甚至口口声声说是在芳菲殿的藏宝室里找到的;还有阿愫——二哥你们大约不知道,阿愫早该回来了,之前也有门生禀告我说阿愫回了寝殿,现在她却莫名其妙不见踪影……阿凌是我侄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忘机的为人你我也清楚,也绝不会是他所为,只有——只有这个莫玄羽,他当初在金鳞台上只是不思进取,现在回来却浑身都是古怪……二哥,倘若换了是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说真的,聂导和瑶总都好难描写,这是两大导演兼影帝同台飙戏,还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太难了。
上一章增加了大约小两千字,和这章加起来一共七千更新,没有写完就发出来是因为字数实在超出我预计……如果顺利的话上中下可以结束,基本这周或下周大家可以看到下,如果不顺利……那就多等几天吧……
可能全篇写完之后上中还是要修一下,但是目前大家就……凑合看吧先_(:?)∠)_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8章 (番外)相见欢·中宵(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