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三章·守候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凉风渐起,摇着门外的柳树沙沙地响。没过一会便听到了滴滴答答的雨声,那声音由小变大、由缓转急,最后打在屋檐上竟如珠玉落盘似打发出阵阵脆响。

我终究是坐不住了。

“锦儿,你去点盏灯笼来,带上伞,我们出去看看。”

见我抖开了披风披上,锦儿忙过来拦我,“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外面狂风卷雨的,你这打了伞出去也会给淋湿的!江宗主他们有修为在身上,你呢?!若是真淋了这么大的雨,必定要染风寒了!”

“你若怕淋雨,那我就自己去。”

“小姐!”

锦儿最终还是向我妥协了,不情不愿地点上灯笼递给我,自己拢了一件窄袖的夹衣,跟着我出门了。

果然如锦儿所说,外面是狂风大作,卷着雨滴打在人脸上。锦儿手上那把七十二骨的油纸伞也在风里摇摇欲坠,根本就挡不住雨。夜里漆黑一片,廊道里一个人都没有,也只剩了零散的几盏孤灯仍在雨夜中闪着微光。我抱紧了怀里的灯笼,用手挡在上面,生怕里面进了雨水、浇灭了灯芯。

黑暗中所有的事物都成了朦朦胧胧的暗影,像是深藏的恶鬼都趁着这样的日子跑出来,就连往日里一池池静美的荷花也狂风之下像是邪祟一般地张牙舞爪。一阵阴风顺着廊道灌进我脖子里,吹得我背后发凉。雨水落在地板上,和着吱嘎吱嘎的声音轻响。我只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回头看去却也只是空荡荡的廊道和缥缈的孤灯——那灯进了雨水,忽闪着挣扎了几下便彻底灭了。而我们,也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全靠手中拿仅有的一点灯光照亮前路。

锦儿吓得瑟缩在我身边,手颤颤巍巍地举着伞,脸却已经埋进了我的肩膀里。

“小姐,”她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咱们还是回去吧。太吓人了!”

我虽然也被吓得背后冒汗,但却仍不肯回去。只得硬下心肠说道:“你若要回去便自己回去,伞给你,灯我得带着!”

好在锦儿立刻就偃旗息鼓了,不然若是她再和我磨下去,我那点勇气也就要耗尽了。

我看她实在怕得不行,便将灯笼塞进她手里,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伞,不顾她嘤嘤的低泣声,搂着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我们在莲花坞的牌匾下站了许久,湿了的鞋袜像是结冰了似的凝在脚上,凉得我双膝发抖。眼前的雨帘将浓重的黑夜遮掩得更加神秘而不可知,我和锦儿像是置身于孤岛的两个人,紧紧地抓着那最后一点光明。周身除了雨水砸向地面和狂风摇动树枝的声音之外,一点活物的声音都没有——想是雨太大了,连打更人都不再出来了。我不动声色地站在锦儿身边,任她靠着我的肩膀不停地发抖。

其实我也吓得不轻,生怕这阴气重、五毒出的日子里跑出来个什么邪祟。方才出来我没佩羲和,如今有的只有锦囊里的一把纸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狂风都已经歇下来了,只剩了连成线的雨水敲打着屋檐地面。可莲花坞门前的木栈道上,仍没有出现江晚吟他们的踪影。夜深了,我身上半潮的斗篷再挡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凉意。没忍住,咳嗽了一声。这一咳,确实像蓄洪的大坝打开了闸门,一发不可收拾。

“小姐,你不能再在这儿站下去了。这咳疾好不容易治好了几年,这下子又要犯了。这回我不听小姐的了,反正你得跟我回去!”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拽着我的手就要往回走。我从未见过如此强硬的锦儿,被她那么用力地一拉差点栽出去。我走了两步,回头去看那将要隐没在黑夜里的大门。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十分好笑的念想——

江晚吟会不会是因为太黑了,找不到回来的路才耽误了这么久?

“锦儿,你等我一下。”

我跑回院大门前,运动灵力将灯笼送上门顶的挂钩,在门堂的遮挡下,这灯应当灭不了。

“小姐!”锦儿的声音近乎是哀求,“没有灯我们怎么回去啊!?廊道黑得怕死人了!”

“有什么好怕的?!仙府里还能出邪祟是怎么的?!”我接过她手里的伞,拉着她就往前走。此时我离了灯笼,是又冷又怕,看着锦儿在雨里哭是束手无策,胸中的火气便如岩火一样喷发而出——

“不许哭!再哭我就把你扔在这儿不管了!走啊!还站在这儿不动你是嫌不够冷吗?我不是在这儿吗?又不是你一个人,你哭什么哭?!安静跟我回去!”

我拉着锦儿一路疾行,就差飞跑起来了,每一步都带起一连串的水花弄脏我的裙摆。每一条廊道的拐角处,我几乎都要深吸几口气,而后闭着眼睛转过去——生怕在拐角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最终,浑身上下的感官、连带着恐惧全都一起消失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走。

最后的一条甬道上,隔着雨帘我忽然之间看到远处有一团光亮,飘飘忽忽地近了。我登时停下来脚步,连肩膀都僵住了。锦儿感受到我的异常,也抬起头来张望。可她实在是胆子太小了,一见到便叫起来,“小姐!是鬼火!那是鬼火吗?!快走!跑啊!”

“小姐?锦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飘忽的灯光处传来,我仔细一听,是秋痕。显然锦儿也听出来了,她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不管不顾地松开我跑向秋痕。我一个人撑着伞站在那里,所有的力气都在随着勇气一点点流失着,感官慢慢地回到我的身上——我这才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雨雾带起的泥土的腥气,以及我左手掌心处钝钝的疼痛。原来,我不知何时把指甲掐入了掌心里。想来,应当是方才吓的。

回到别苑,秋痕打发了锦儿,亲自给我准备了热水来沐浴驱寒。我坐在浴桶里,捧着她给我的红糖姜茶,一捏鼻子全灌了进去。好在秋痕什么都没问,只是静静地给我擦干了头发,又换了干净的衣服。

我仔细一瞧,新换的衣裳是一件略厚些的交领夏装,却不是要睡觉的衣服。仍然微湿的头发也被秋痕用一只白玉簪子挽了起来。她在我迷惑的目光里给我系好了斗篷的带子,又撑上一把伞,“走吧,与其让小姐一会再自己偷偷跑出去,不如婢子这就带小姐去枕玥殿等着。”

我一下被她说穿了心事,只能别过头去皱了皱眉,不否认也不肯定,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背后。

到了枕玥殿门口我才想起来,江晚吟极不喜欢外人来这里。而我这样的不请自来,估计他回来后又要发脾气。一想到这里,我就有些退缩,不想进去了。

秋痕见我站在门口不肯进去,便折回来说道:“从前虞夫人还在时曾想留小姐和她同住,只是小姐当时太怕生,如何也不肯。如今,虞夫人地下有知,看到自己好友的女儿前来,想必也是很高兴的。”

“真的吗?”

“若有人能替她照看一下她的儿子,想必虞夫人也不会责怪。”

说到这里,我立刻低下头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乖乖地跟着秋痕进门了。

枕玥殿的正殿里只有西窗处仍燃着一盏烛灯,在桌子旁有一个闪着红光的炭盆,上面放了一只瓦罐,鸡汤的香气从轻轻跳动着的盖子下逸散出来。

我缩到窗边的小榻上,解了斗篷盖在身上。秋痕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身旁,撑着头开始打盹。我倚着一旁的软枕,听着窗外的雨声,火炉的温暖逐渐蔓延开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

可能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有半炷香的时间,我突然听到噼啪一声在我耳边炸响。我猛地坐起身来,却发现只是爆了一朵灯花。

“我还以为你会跟死猪一样睡到天亮呢。”

我这才发现屋里多点了几盏灯,亮堂起来。而方才还靠在我身旁的秋痕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坐在桌边的江晚吟,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瓷勺的勺柄,缓缓地搅动着碗里的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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