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三十八章·青梅曲

“所以你就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聂思琰,你就是蠢!”

“所以,江晚吟,你千万要让江氏兴盛繁荣。”

江晚吟转过身来看着我,目光有几分阴沉,

“这时候了,你还在算计什么?”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金光善弹压你,谋害姨母。我大哥不会轻易插手这件事。能互相依靠的,只有你和姨母。就算是我之前有所算计,但你也明白吧。现在,我们都别无选择。”

金家内斗的事情,大哥和蓝氏都会敬而远之。但江晚吟恰好是金光善对外打压的对象——那他与姨母合作,里应外合,就是反抗金光善的最好办法。而且,如我所说,他们除了依靠彼此,都是孤立无援的。

“你真不愧是在金麟台长大的——金光善要是知道他养出了这么个祸害,不知道得多后悔。”他顿了一下,“你自小就见多了这样的心机谋算,怎么杀个人把你吓成这样?我可一向觉得,人心比见血可怖多了。”

我无力地把脸埋进臂弯里,

“没见过,从小就没见过。我把那个人的首级砍掉的时候,觉得恶心坏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清清白白地走了。”

“我没想到你还想清清白白的。”话说的讽刺意味实足,可听他的语气,又不像是那个意思。

“你身边的人,除了聂怀桑之外,没有一个人的手是干净的。南宫瑜就算没有亲手杀过人,她手上沾染的人命也不少。更不要提赤峰尊——参加过射日之征的人,都是被鲜血浸泡过的。”

“说的直白些,你不过是杀了一个想杀你的人——这算得了什么?难不成,你还站在那里任他打吗?”

“所有的安宁都是白骨和鲜血铸成的,新岁的朝阳是旧世的人命堆出来的。你看不见,不代表没有。”

“我现在说什么让你离这些事远点都没用——你已经把自己卷进来了,就出不去了。”江晚吟的眸子盯着我,目光灼灼。那里面有几分真挚,更有隐藏在瞳孔深处的情绪。

“我只能告诉你,不要回头,也不要多想。保全自己、保全你想保全的人,不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果你死了,你姨母也活不成。你杀那个人,不仅是保全自己,更是保全南宫瑜。”

“还有,没什么后不后悔的。就算是后悔,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

江晚吟分明没喝多少酒,可看着他的眼睛——没了平日的阴沉狠厉,反倒生出几分朦胧和动容——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漫天的星河温柔,也看出来几分醉意。

“聂思琰,你杀那个人的时候,不是恶心坏了,而是吓坏了吧?”

我不自觉地眉心一紧,

“你跟踪我?你看着我快被人杀了还有心思管我是被吓坏了还是恶心坏了?!”

“呵。你是蠢成什么样才问出这样的话来?”他摇了摇头,“我第一次在暮溪山用铁剑把一个温家修士一剑穿心的时候,我吓坏了。”

“但那种恐惧很快被另一种恐惧淹没—是那只妖兽出现了,而我们被困在那个洞里出不来。绝望处的性命之忧,和绝处逢生之后的狂喜,总归是能压过那种来自世俗道德的束缚。之后的每一刻,我都没有心思去想。等我终于能够安静地坐下来片刻的时候——”

“我知道了。”

我挺怕听他详细地给我说这些,每当听到他孤独而无助的过去,我都会觉得很难过——我认识他太晚了。而仅有的一段回忆中,我和江晚吟之间的坦诚又太少了。总归是兜兜转转,回到最初的样子。

现在的我,连走过去借他一个肩膀的勇气都没有。

江晚吟的脆弱,我都记得——去年的中秋月夜,他眼里的泪水滴在我脸上的温度,如今都在我心头燃烧。

回忆一年的岁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现在的。似乎有很多的细节,都被时间模糊了——就像是经久的年华,恍如数十年、上百年的磋磨;就像是火树银花的璀璨烟火,眨眼间,又消失在深邃的夜色里。

“知道就好。”

“我记得赤峰尊说过:聂氏的刀,斩尽宵小。你名字前面冠了一个聂字,你的刀注定要平定四界。而且,现在就算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你。”

“以后再恶心,就别灌醉天仙了。”他指指我手边的青釉坛子,“青梅曲没有那么烈——不至于喝完了让人卖了。”

江晚吟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

“滚回去睡觉吧,这一壶酒够你睡到天明了。”

“明日早起,我送你上山。”

我心中有些不适——不是说不想,而是有些念头,真的该绝了。那些不现实的胡思乱想,都得赶紧停下。而在江晚吟身边,我的脑子总是不够清醒。

“不然还是算了吧?”我低头转着小酒盏,不敢看他,“我可以自己去。”

“你去了怎么上山?”江晚吟嘲讽地看着我,“蓝家虽然行善,但不至于把云深不知处的大门对众人敞开——你这身比叫花子强不到哪里去的衣服,是去请人做慈善吗?”

“我表哥——”

“有空去让郎中看看你的脑子——四大仙门之间,只有各家有腰牌的人能由弟子带着进入。其余的人,没有请帖是不许踏入宗门半步的。这你都不知道吗?不过也是,你从前横行霸道惯了,去哪儿都是不需要腰牌的。”

我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江晚吟这一通嘲讽,虽说是嘲讽,可我却没听出他话里其他的意思。只是嘲笑我从前被几家惯着,似乎太没意思了——他这个人不会说出这么没意义的话的。

我低下头去,看着他飘动的袖口,下意识地想去拉一下,但尚存的理智还是让我堪堪收住了手。

“那麻烦你了。”

我听着他的脚步渐远,忽然一种慌乱漫上心头。我疾步跑到楼梯边,倚着栏杆,踮脚说道:

“江晚吟,若蓝老先生不同意怎么办?”

他俯身趴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依稀间,我见他笑了一下,

“我当你无知无觉呢,原来想到了。”

我急迫地看着他,很期待从他那里得来一个安慰而肯定的答复。但他只是耸了一下肩,

“他若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江晚吟!”

他挑了一下眉毛,神色有几分迁就。

“你看,又来。”江晚吟的食指叩着栏杆,“蓝启仁向来是个古板的人,你用什么东西威逼利诱都是没用的。不如,让他看看你的诚意。”

“一次不成,就多去几次——三顾茅庐也不是不可以。离你说的极限,还有些时日。话别一次都说完,重诺可以先给,但求人一定放到最后。”

月色从窗缝里溜进来,落在他眼中,星辉万里。我仰头看着他,一颗心都在跟着颤抖。

“好,我知道了。”

“明日我让人把像样的衣服送去你房里——穿成这幅鬼样子,任谁带着都不会让你进的。”

“好。”

江晚吟走后,我又一个人在厅堂里坐了许久。我摩挲着那只青釉的酒坛,一点点饮尽了残酒。

我开始习惯那样酸涩的味道,开始期待回味的甜香。晚风搅动着夜色,空气里尽是氤氲的芬芳。

盘桓在我心头许久的阴云散去——

看来,如何买醉都不如一吐为快。

那只青釉的小酒坛被我握在手里,逐渐染上我的体温。

我忽然想起江晚吟说的一句话来,

“对,没加白醋。就是自己酸得很。”

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江澄——那两杯酒并没有送走曾经的过往,没有杀死我心里的江澄,更没让我彻底放下。

那个浅笑吟吟的少年仍站在我梦里的莲花坞中,背后就是万顷荷花连天。

有些事,或许就该是记着的。一直记着,才能不再错下去。

如今仙门百家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虎视眈眈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忽然之间,我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我们两人都被逼着,走到了一个微妙的处境下。而这样的处境,注定了我们要继续携手同行,互相扶持。

在现实面前,我和他都毫不犹豫地放下曾经的旧怨。

曾经彻底崩裂如碎冰的关系,也有所缓和。至少,不再冷言相向,能够平静地一起喝酒谈天了。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毕竟,我们谁都难以再放下戒心,完全地相信对方。盟友,真的成了我们两人之间,最亲密的关系。

任性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情绪,是懦弱的大人不能克制自己的借口——

上一次的任性,直接把我和姨母一起推到了生死边缘,甚至搭进了芸儿的性命。

从今往后,我都不会了。

就算我心里还有那么一些思念和执拗,但我会把它们守好。我会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跟他一起,并肩前行。

有时候,距离并不需要太近。远一些,反而安全——不容易伤着彼此。

那就这样吧,能远远地看着他,也很好。

至于我心里的那个影子,就把他关在心里吧。或许,时间过得久一些,就会慢慢消散了。

*那个酒壶,其实我想表达是类似剧里的那种瓷质的小坛子/罐子/瓶子???彻底表达废物,大家自行想象一下,就是那种不大的酒瓶子【阿巴阿巴阿巴】。

*因为人物见解我写得太长了,我就直接单开一章放后面了。有对江厌离和蓝忘机的正面不满,强调一下【都是我的个人见解】,不行就跳吧。真杠起来,我也真的万字论文反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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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三十八章·青梅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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