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三章·爱“财”

江澄走在我身边,不徐不缓。大抵是因为感受到我拉了他的袖口,江澄十分好脾气地低下头来。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在他眼中,望见了似水般的柔情。

并非是所谓的男女之情一类的情,而是那种不掺杂**、清透如水、包含着世间万物的温柔。也不十分浓烈,恍如平湖之上浅浅的涟漪,一波一波,却清晰地倒映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人们的一举一动。

就在那一刹那,初升的朝阳破云而来,落在江澄的眼里灿烂又温暖。

我甚少见到他有如此直白的感情流露,丝毫没有遮掩。这份温柔融进晨风里,拂过云梦的每一寸土地。

我想,他此刻看到的是我。但不仅仅是我。我如同雨珠般落入云梦这片湖泊,化在他用心承载的宝地中。

“什么事?”

“无事,怕走丢了而已。”我朝他笑着摇了摇头“走吧,再往前逛一逛。”

我们二人又在镇子里走了片刻,随后寻了家店铺坐下来用早膳。原以为按江澄的性子,他必定得挑一间茶楼雅间进去。可谁知,他竟挑了路边人最多的一家——只不过,上有几张竹凳可以落座。

此时已经过了“过早”的集中时间,人们也还了碗筷,各自上工去了。如此,我和江澄方有一席之地可以落座——免了我思考如何当街蹲着嗦面条还要保持姿态的烦恼。

店家用一条搓得出了毛边却十分干净的布巾擦了桌子,又重新替我们布了茶碗和筷子。向那粗瓷的茶碗中续了茶水后,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含笑问我们要些什么吃食。

我犹豫了半天,最后指着旁边的一口大锅说:“我想要那个。”

江澄用手支着下巴,抬了下眼皮。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一个很浅但带着戏谑的笑意攀上他的唇角。

“哪个?”他抬手制止了正要回答我的摊主。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是从何而来的玩兴——这和儿时在学堂里捉弄女同窗的男孩有什么分别?

但看在他辛劳一夜的份上,我不同他计较,也陪他将这场戏唱到底。

“就是那个上面一层米黄的薄皮儿,翻面要狠狠地晃锅,切的时候要用盘子的那个。”

江澄半握着的手指舒展开来掩住了唇角,我不理他,又指了指那个架在炉灶上的大铁锅对店家说道:“就要一份那个,多谢。”

之后我才从江澄的字里行间听出来,那样小吃叫豆皮。也不知是他不小心说漏了,还是玩兴过了便告诉我了。

小杯小盏摆了一桌,热气腾上来,竟也叫人生出几分误入桃花源似的感觉。

看他的样子,我心中有些奇怪:昨日还时刻不能松懈的人,怎么今日就如此逍遥了?

“江澄,你都不着急吗?”

“昨夜里事情都安排好了,没什么好急的。”他低头搅动着碗里的馄饨,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午时出发,这顿饭算是给你践行。”

他说着,还一伸筷子,打掉了我送到嘴边的豆皮。我略有几分不敢置信地向他确认道:

“午时就走?就我一个人?”

“秋痕和锦儿你都可以带上,若是不放心叶淳也可以调给你。”说罢,他又补上一句,“我过两日便到。”

我思虑了片刻,“锦儿跟我走,秋痕得留下。莲花坞和襄阳终究是隔了路程,不能日日把账本送到我手里。秋痕跟了姨母这些年,看账的功夫不浅——莲花坞得有人打点。”

江澄没接我的话。我疑惑地抬头去看他,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伸手端走了我面前的豆皮。

只见他默默地将一块豆皮翻了个面,用筷子挑走了里面深棕色的丁块。我仔细一瞧,竟是冬菇!

我打小不碰任何菌子,木耳竹荪都敬而远之,银耳汤也是不碰的。这若是吃下去了,必然是得在镇子里吐上一阵子才能干净的。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不也没告诉我吗?”

江澄把一块挑净了冬菇的豆皮放进我面前的小碟子里,复而又低下头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江澄大抵是怪我轻易把莲花坞的财权就这样交了出去,交的还是他眼中的外人。

可事发突然,我直到昨日才想出那些办法来,关于如何处理我们走后莲花坞内的问题也是刚刚才思即。如今,尚没有更好的结果。

但未同他商量便做了定夺,的确是我的不是。

毕竟,秋痕于他,终究只是个外人而已。更何况我方才还提及“跟了姨母许久”,我只得暗暗悔恨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非得搬起石头往自己脚上砸。

略略思忖片刻,我才又开口道:“江澄,秋姑姑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么多年,她所作所为皆为我好——她绝不会害我。”

“我知道她不会害你,这不用你告诉我。”

被质疑而生出怒火在霎时间冲上我的头顶,但不多久便又平息了下去——

江澄没有多说什么,或是直接否定,便是在等我解释。等我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能够说服他的说法。

他心存疑虑,但还是为我留有余地。

“她是姨母指给我的姑姑,我从小也是她带大的。若出了什么事,就算她只字不言,我和姨母都脱不了干系。再说,限制莲花坞于姨母而言,又有何好处呢?”

“她对我视如己出,绝不会将我作刀用。”

“如今姨母之势不如当年,她自然愿意有人能够辖制金光善和金光瑶。”

“你若还不放心,可以叫李管事将账目理好,一旬向襄阳送一次,你亲自验看。”

“秋痕是我身边的人,又会看账,算是信得过也用得上。而且,如今万事紧急,我们又去何处寻其他的人选?”

江澄挑干净了豆皮中的冬菇,将盘子推回我面前。

“江澈会留在莲花坞里处理政务。”

“那你便叫江澈多费些心吧。求姑姑有事,会去与他相议。”

其实方才我还有一句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只觉得太过跳脱逾越——

‘夫妻一体,她害你便是害我。’

道理是这样,但却并不十分服人。

这场婚姻之下,有情分,也有利益,就如同我与江澄这似近似远的距离。我们依赖于彼此,可也并不敢全身心地交付——每一次的试探里都包含着希冀与疑虑。

或许,真正的姻缘与日子并不如话本子里写得那般,二人一生一世蜜里调油亦或琴瑟和鸣。它远比我所了解的更加复杂和繁琐,更需我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和智慧去思考和探寻。

“聂思琰。”

江澄的声音将我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拉了出来,“有时候我当真是不明白你。”

“你能用全部的身家去压秋痕的忠诚,用命护着南宫瑜她们安稳,无所畏惧地维护金子轩的名誉。可你也能为了利益不思即他人分毫,乃至于你能去救一只不过一面之缘的妖,都不肯为人留一条生路。”

“为什么?”

我一下子被他问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为好。只好默默地拿起勺子,从他碗里舀了一个馄饨——试图转移江澄的注意力。可他仍旧盯着我,甚至都没有要阻止我的意思。

我无奈地将馄饨送进嘴里,慢慢地嚼着,思考要如何回答他。

扪心自问,我算不得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敢说自己是什么良善之人......我不大爱管别人的事,但姨母与秋痕,还有轩哥哥,他们不是别人。

究其根本,大抵就是与我无关。他们于我,不过是他人的只言片语,也许终其一生都不曾与我擦肩一次。如此需我费心费神,便是不值得了。

可我不想对江澄说实话——

“你又为什么凶名在外,还仍对他人心存善意?”

听到这儿,江澄笑了一声,“呵,凶名在外。”

他望向天空,那里不知何时又被层层的阴云所覆盖。

“这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也可能要笑我——”

“许是因为失去过,所以多少有些见不得别人一夜之间便无家可归。”

“不是对所有人,只因为他们也曾是云梦的百姓。”

我攥着手里的勺子,坐在椅子上,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暗自庆幸,幸好方才没有如实相告,不然江澄会怎么看我?

我未曾想过我们二人是如此的不同——

仙门百家中,皆知聂三小姐善货殖理家,最是贤良。可江晚吟却是叫人闻风丧胆的三毒圣手,所谓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我藏恶,他藏善。我的笑意和良善后面,藏了数不清的算计。而他冷冽的锋芒之后,藏着这样一颗柔和的心。

从前那些细小的温柔与之相比好似萤火与日月争辉,完全不值一提。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实地触及江澄的善良与温暖——

那份磅礴而厚重的仁爱承载着云梦大地上的每一个生灵,即使他们素未谋面,即使他们不会念及他的恩惠。

江澄从不是我认为的那样善意泛滥,想着普度众生。他只是习惯了这份责任。他可以对任何人冷漠,却永远做不到对云梦弃之不顾。在他的心中,愿以一己之身成万钧之重,保云梦海晏河清。

襄阳他想收,但他更关心襄阳的百姓是否安康。

江澄是我十六载人生中,见过的最别扭的人。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睑,笑着摇了摇头。

“我忽然觉得你有凶名在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流言能把你这金子般的心埋得更深些。省得人人惦记,都想从你这儿咬下一块肉来。”

我听见他冷哼了一声,似乎对此嗤之以鼻,

“聂思琰,你哪里听来的这些矫里矫情的话?你说出来不噎得慌吗?还金子般的心,怎么没坠死我?”

我耳尖发热,不敢抬头看他。只能又从他碗里舀了个馄饨,随口搪塞道:

“随你怎么想。”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怎么没见着还有别人敢惦记?”

“大抵是他们,不够贪吧。”

1.家里床还没躺热就出去社会实践了(无语)每天一点睡五点起,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回家。

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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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三章·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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