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蓝忘机
闻烟罗随蓝忘机去了云深不知处。
云深不知处与乱葬岗相距甚远,若是一般赶路,总是又累人又费时的,烟罗想起镇上有一处商铺是金光瑶送她的私产,曾传信说只要她吩咐一声,不论去哪里,千里良驹,富贵香车不出一刻就能准备好。
她许久未曾出世,陡然想起这旧事,不免觉得好笑,蓝忘机已经牵着马车出来,投来一抹询问的目光,烟罗唇边笑意不减,只是摇头,伸手摸了摸白马的下颌,翩然上车去了。
烟罗进来便横躺在软塌上,一手支着下巴,看蓝忘机双目合拢,坐在一边,他生得丰神俊朗,睫毛纤长,人更是坐得端正无比,衣衫整洁妥帖,整个人连一根头发都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教人想到白玉塑成的雕像。
想起从前两人补课时分,他在自己面前也总是这么板正的坐着,那时自己不肯服输,暗暗赌气要比他做得好,不愿叫他抓住错处受他白眼,故而举手投足无不优雅得体,倒是累了自己,每每回了寝房便腰酸背痛,自己叫苦。
念及此处,烟罗心下不由稍稍一惊,不料自己居然将这些琐事记得如此清楚。
正当她望着这美男子兀自出神之时,蓝忘机似是被她炽热的眼神所扰,睁开了眼与她对视,紧接着他便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转头避了开来,耳朵连着脖子的一块肌肤微微红了。
他这样子实在纯情可爱,看惯了他不苟言笑模样的烟罗只觉得新奇有趣,心里忽而竟生出一丝甜蜜蜜的兴味来,犹自不着调地想:
“此情此景,若我叫他回过头来看我,再笑一笑他,定然十分有趣。”
但她又觉得那样孟浪得过了,不想早早逗急了他,于是按下不提,只另待佳时。
此时正值白日,光线照人,她眯了眯眼,轻轻打了个哈欠,将一方手帕放在脸上,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待她呼吸绵长,沉沉睡去后,蓝忘机睁开双眸,见她蜷在榻上,三千青丝如瀑,面上轻薄的手帕勾勒出女子五官轮廓,隐隐能透过那镂空的花纹看到她脸上肌肤,丹唇娇艳的颜色露出朦朦胧胧的一层,不禁心下一动。
他抬起手,呼吸慢慢放缓了,看着自己的影子轻轻张开手指,正好无声无息的落到她脸上。
女子毫无所觉,兀自熟睡。
两人坐了几日马车,路上少有停留,去往镇上时候,烟罗也自知身份尴尬,托车夫买了顶纱笠戴上,免得节外生枝。
蓝忘机自纱幕后深深望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扶她下车。
烟罗的纱笠一动,似是愣了一瞬,方才将手搭在他宽厚的右手上。
一时之间,两人肌肤相触,皆不知心中滋味是何。
两人当晚投宿一处客栈,却不想刚刚用餐用到一半,便听到后厨一阵喧哗,似是出了人命。
蓝忘机一手搭在剑柄上,站起身来,但不再有下一步动作。
烟罗却不甚在意,慢慢喝完勺中汤羹,方才抬头看他:“要去便去吧。好不容易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我可不想倒了胃口”
她说这话时面上淡淡的,颇有些兴致败坏的不快,显得太没人情味。
蓝忘机只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转身去了。
出了人命官司,大堂之中一下子空荡起来,烟罗孤零零一个人用完晚饭,独自回了客房歇下了。
可她这几天睡得太多,现下好不容易能在床榻上舒舒服服、自自在在的睡下,却又全无睡意了,于是她只好挑了灯,坐在桌边痴痴看着那豆昏光发愣,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而,她一转头,看着房门,仿佛透过那木门看到了那后面站着的白衣男子。
蓝忘机。
烟罗走到门前,手放在门上,却没打开。窈窕的身影映在门窗上,稍稍一动,烛火便勾勒出她眉眼的轮廓。
蓝忘机蜷了蜷手指,稍一斟酌开口了:“是厨房的小厮吃错了东西。现已经无碍了”
门内的人轻轻的“嗯”了一声,并不在意。
然后她突然道:“你……要进来歇息么?”
这实在是个过分暧昧的邀请。却让她用冷津津的语气说出来,显得天真又诱惑。
蓝忘机抿唇,停顿了一下:“这……与礼不和”
女子抬手笑了一声:“蓝二哥,好假正经。”
于是他心头便燃起一簇火苗,滚烫的烧起来。
然后却听烟罗一转话题道:“要到亥时了,你要睡了罢?”
“……嗯”
“可是我睡得多了,怎么也睡不着,蓝二哥,不然你给我背蓝氏家规听吧”
“莫要胡闹”
“唉,好吧,那我背给你听?”
“……”
于是烟罗背了半夜的蓝氏家规。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过醒的时候倒已经很晚了。
她这次睡了三天。
“唉,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又不会突然就死掉”
烟罗躺在被加厚加宽了一倍的马车上,颠簸的路途差点让她骨头散了架,她有些头晕,斜倚在软枕上,懒散得要命。
蓝忘机发现自己低估了她的身体状况。
她体温低得要命,寡眠又多乏,虽然表面对答无虞,但实际上大多时候都是在糊弄人,脑子不怎么清醒。
每当他们落脚在某处客栈,必有人已经打点好食宿药物,哪怕他们没有透露任何信息,蓝忘机也知道是谁会并且有能力做出如此种种。
金光瑶。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就像烟罗什么都不说一样。
烟罗随手拨弄了一下客栈布置的古琴,琴声清越,绝非凡品,可她只是兴致缺缺,便不再碰了。
等到她终于能将蓝氏家规完整的回忆起来了,蓝忘机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她只是笑:“阔别数载,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回云深不知处,我这次总该好好遵守蓝家的规矩了”
她接着深沉的叹息:“不过这蓝家妇也着实难当,唉,蓝湛,我想吃肉了可怎么办?”
蓝忘机什么都没说,转身去给她买了烤鸡。
烟罗挑食,只肯吃娇嫩的鸡翅膀,撒上了很多辣椒粉,吃得自己直流眼泪。
然后用光油油、红通通的嘴唇亲了一下他白玉似的侧脸,看着他变化多端的复杂脸色发笑。
蓝忘机也是第一次知道烟罗会做饭。连素斋都很擅长。
不过她偶尔也会使坏,故意将豆腐做成肉味,和真肉掺在一起叫他猜。
一路上忧喜掺半,离蓝家越近,一路上的侍奉越是华丽张扬,让本欲低调而行的蓝忘机越发被众仙门关注。
但是蓝忘机只是依旧向前。
当他们终于到达云深不知处的山脚下,金光瑶终于出现。
独立灯火阑珊处,面似琼花,衣当月影。
烟罗放下布帘:“唉,他来了。”
这声叹息尽是浅浅的惆怅,随风而去。
蓝忘机问:“你要去见他吗?”
烟罗摇了摇头:“不必了。比起我,他想见的人更应该是你”
蓝忘机:“……也罢,你先去云深不知处等我。”
烟罗看着他跳下车,走向金光瑶。
而对方只是远远的眺望她所在的马车。
烟罗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变数陡生,就在她被突然掀起的车帘惊醒的时候,一群黑衣人迅速包围了她——
为首的黑衣人被她容光迷惑一瞬,当机立断向她伸出手要将她掳走,烟罗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向自己抓过来,在他抱住自己的瞬间伸手,仿佛自投罗网,捧住他的双颊。
在对方恍神的瞬间,芊芊十指像是取下玩偶的一个零件一般,轻而易举的取下了他的脑袋。
无头的身体失去控制,无意识的跪倒在地。
使用人匠之术,没有留下一丝血迹。烟罗扯下黑衣人的面巾,那是一张很熟悉的,故人的脸。
苏涉。
原来他投入金光瑶手下了呀。
烟罗恍惚间想起似乎在金家见过他一次,当时却没在意,现在才反应过来,——但现在也仍旧不怎么在意,于是便懒懒的抱着那颗活着的头颅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像是小女孩抱着自己心爱的洋娃娃。
在她面前,原本属于苏涉的无头尸身摇摇晃晃的站起,在这行动过程中迅速恢复了流畅的动作,拿着灵剑反手为她挡下另外几人的利刃。
操纵着这具身体的烟罗静静等待着外面的动静,拥有完整阴虎符的她如果愿意,方圆十里的尸鬼都会复苏受她驱使,哪怕蓝忘机突然倒戈,亦或者众仙门埋伏于此,她也未尝不能全身而退。
这是最坏的打算。
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她为了回到故乡,也不得不为祸此世了。
就在她糊糊涂涂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清越的剑鸣,马车外的动静渐渐小了,然后一只手掀开了车帘——
那不是蓝忘机的手。
因为哪怕这只手经过数年的珍贵脂膏保养,也带着一层去不掉的老茧。
“……兄长”
烟罗叹了口气,抚摸苏涉头颅的手停了下来,转而伸出,轻轻的抓住他探进来的指尖。
“你来送我啦,是不是?”
握住的手指僵住了,然后是久久的沉默,仿佛一切都失去声音,只有晚风带来一丝寒意。
最后他只问一句:“……你,可想好了?”
烟罗的睫毛颤动一下,最终还是安然合拢:“嗯。”
于是他便再无话可说,收回了手,只留下她空荡荡的手心。
再过半响,烟罗打开车帘,门外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苏涉的无头身躯站立一旁。
烟罗在原地等了一刻钟的时间,还没等来蓝忘机,——他被兄长引走了,虽然不知道兄长想做什么,但是蓝忘机也绝非轻与之辈。
应该,没有性命之虞吧。
反正兄长也不会让她插手。没有把她劫走已经是他所做的最大退步了,倒不如说,如果她现身,反而会让蓝忘机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站的腿都麻了,月上中天,烟罗按照蓝忘机所说的,先去了云深不知处。
山下已经有蓝曦臣等着了,他送了烟罗上去,只让她安心等着,不必担忧太多。
烟罗旁敲侧击,结果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耐心等待。
半月之后,蓝忘机忽然回来了,烟罗闻讯赶出来的时候,他身上还带着没有愈合的伤,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本来直挺挺的板着身子,在看见她的瞬间松懈下来,像座山似的倒在她身上。
烟罗扶着他,以为他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却见他回过头,双臂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嘴唇几乎要触及她的脖颈,呼吸交错,他道:
“我们成亲吧,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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