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安才从好心的杂货铺店主那里领来今天的工资，她在这家店做事差不多有半年，薪水不高，但比起一无所获已经好上许多，母亲也因此能喘口气，慢慢摆脱用身体换取食物和钱币的日子，她的手很巧，能够编织一些许多精巧的用品用于售卖，比起之前获得的报酬要少上许多，但至少不用再面对那些男人。
经营杂货铺的是一对中年夫妻，曾经看在缇安足够乖巧干净的份上，愿意收她在店里做些杂活，但今天将工钱给她之后，老板娘犹豫的叹了口气，老板则沉默的撇过头。
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说出口：“缇安，你……你明天不用来了。”
缇安怔了怔，没有多问，安静的向她和老板鞠了一躬：“我知道了，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这个国家的每个人，准确说是除却王公贵族的每个人都活的不容易，各有各的艰难之处，城区的人们比贫民窟的好一些，却也只是好一些了，更别提逐月增长的粮价和赋税。事实上，缇安这个月已经看见过两次征收税务的士官来店里，那两个肥胖官员捂着鼻子，在大部分偏瘦的人群中不是一般的显眼。
所以现在无力雇佣她，也能够理解。
似乎犹有些不忍，老板娘拉过她的手，又悄悄往她怀里塞了两块干瘪的馕饼，半是怜悯的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回去吧孩子。”
缇安点点头，告别这间她待了半年的店铺和好心的夫妻俩，缇安把钱藏好回家。
走在越发荒凉的街道上，缇安扫过路边骨瘦嶙峋等死的人们，垂下眼帘，藏好自己怀里的食物和工钱回家。
她已经算是足够幸运的了。
缇安又想着今天额外多得的两块饼母亲会怎么做，不知道是加入一点点佐料做成浓汤，还是蒸软之后配自制的咸菜，不管哪一种，味道都不差。
但缇安想了想，她还是更喜欢后面的做法，囊饼蒸软之后，内里组织结构软乎乎的，口感很不错。
她觉得和上辈子的面包有一点点相似，虽然她几乎已经忘记前世那些面包糕点都是什么味道了。
缇安倒是不担心会有谁来抢她的东西，比她年龄大的大人们还不至于抢一个小孩子的食物，他们看不上这点，和她年龄差不多的跑不过她，所以缇安还算安全的回到家里。
但是今天却和往常不一样。
母亲没有坐在门口等她。
她们简陋的家门前围着一群人，是周围偶尔会见到的邻居，还有些面生的路人。
混合着夕阳惨淡昏黄的光，缇安心头升起非常不妙的预感。
空气中，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真可怜，居然被打死了……”
“谁让她拒绝上门的生意呢？”
“别这样说，好歹菲纳她……”
“现在就剩下她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做跟她妈妈一样的生意呗，不过还是太小了……”
恶意的、怜悯的、事不关己的声音环绕着她。
缇安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像是有意识的鲁莽拨开人群。
“诶！谁推我？！”
“——哦，缇安，缇安回来了。”
缇安冲到自己熟悉的门前，一边喊着“妈妈”，声音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她好像在那一瞬感知不到自己的心跳了，甚至忘记了呼吸，她的世界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像是才恢复听觉一般，人们稀稀拉拉的声音缓慢传入耳朵。
“可怜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我吗？
缇安茫然的眨了眨眼。
不是的，虽然生活的很艰难，但是我还有妈妈和我一起，我并不可怜，我的妈妈她——
缇安低头。
她躺在粗糙的沙土地面上，冰凉的像是一具尸体。
啊。
是啊。
妈妈已经死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再次孤身一人了。
缇安转身将围观的人赶走。
妈妈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缇安也不喜欢。
就算被人指指点点，缇安也当做看不见，把门关上，靠在门板上半天，去将屋内唯一的油灯点燃。
又觉得实在昏暗，缇安站在原地，半晌后才想起来似的，拿出魔杖。
片刻后，屋内明亮许多。
缇安又将魔杖对准母亲，代表生命魔法的紫光凝聚在魔杖尖端，又很快散去。
没有用的。
早在学习魔法的那天，尤纳恩就告诉过她，魔法并不是万能的，就比如，魔法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沉默了很久，缇安才再次动起来，出去打了一盆水，将干布浸湿，拧干之后，细细的擦拭母亲身上的伤痕。
她想，妈妈平常最爱干净，肯定不会允许自己身上这样脏污，她要帮妈妈好好清理。
湿润洁净的布缓缓擦过布满青紫的皮肤，捏着布的手开始变得颤抖，有一滴两滴的水渍滴落，又被缇安很快擦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更加汹涌，如雨般的珠串。
简陋的土房子里，传来孩童压抑的哭声。
土房子外，浑身上下被白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形悄然伫立，手握着怪异法杖，干嘛粗糙的嗓音低低响起，像是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确实是个好种子，怪不得尤纳恩愿意传授知识……与其放任她和尤纳恩一起成为阻碍，不若引其归于吾父的怀抱，想必会成为一大助力呢……”
刻意压低的声音并没有让屋内的人注意到，斗篷人默默注视了一眼这间破旧房屋，发出一声嘶哑的笑。
缇安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擦拭母亲的身体，为她重新换上整洁干净的衣裳。
可是母亲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摸她的头发，温柔的叫她的名字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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