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袭愈演愈烈,食人妖和半兽人将南方的布朗地尽数侵占,距阿蒙兰就只有几十里。
不计其数的哥布林蜂拥将栅栏咬碎烧毁,就算树木已经是之前的数倍粗壮,也抵挡不住疯狂的砍伐。巨大的榉树不能移动,只有那么一点点抵挡的作用,哥布林的身形细小,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再多的榉树也无办法将他们隔绝阻挡。
欧瑞费尔曾在登基时承诺林地精灵,决不让巨绿森林陷入战争,更不会让它缺少半寸的版图。警号隔天响彻森林,等同打着王权的脸。
“我们何不连同洛斯罗立安的军队建立自西以东的防守?”伊伦如此建议。萝林比邻绿林,安德为首抗御东方的邪恶力量。如果洛斯罗立安能联手攻防,在绿林与布朗地建立战线,可以抵挡源源不绝的入侵。
欧瑞费尔的重臣,辛达老精灵菲尔艾尔率先表露抗议:“恕我直言,敌人已接近林地政治中心阿蒙兰,你提出联合洛萝林军的意图,是拯救阿蒙兰还是引狼入室?萝林曾多次自恃兵器精良越过绿林的地界,从未与我军招呼过!”
看向欧瑞费尔和瑟兰迪尔,前者向她缓缓摇头,后者冷眼看待讳莫如深。
“萝林不会侵占绿林领地,是不是当中有误会?”
“误会?你会擅自进入别人的家里以防御外敌为名义赖着不走吗?毫无悬念地,他们正在做着这种事情。”说话的是飒奥兹,“凯兰崔尔夫妇在米尔寇战败后拒绝回到维林诺,就是想在中土有所作为,这些精所皆知。”
“夫人不是卑鄙之辈,她的伟大之处又岂是你可以置喙的!”
对方的笑容让伊伦警醒。故意中伤凯兰崔尔让她辩驳,在场的所有精灵都觉得她倾向萝林。
不出所料地,议论声越来越嘈杂,看好戏的、翻白眼的,群情演化为唇枪舌剑。
“我想伊伦小姐从萝林远道而来,不清楚战况也属情有可原。”
“身在萝林多年,又岂会分不清形势,她可是‘伟大的安纳尔’的女儿呢!”
…………
瑟兰迪尔起身,礼貌询问:“我只是疑问,这种朝堂的会议,不知伊伦小姐是作为西尔凡代表,还是以宾客的身份参加?”
这是在警告她,作为西尔凡精灵,她应该忠于君主而不是拥护萝林;如果以宾客的身份,更无权在巨绿森林的朝堂会议上发表意见。
“她是我邀请来参加讨论的,作为前领主女儿的身份。”欧瑞费尔略为责备地望向儿子,“我想若果安纳尔还在,他绝不会容忍向邪恶低头造成绿林国土分裂的局面。”
她深吸了口气,哀愁地看着瑟兰迪尔:“陛下说,王子你建议林地精灵迁出阿蒙兰,往北方林道建立新的中心,对此我实在难以接受。阿蒙兰对林地精灵来说不是单纯首都和繁荣的象征,它是我们自小生长的地方,千百年来木精灵的基业所在……”
“你更觉情怀比保命更重要?没有生存的基础又何来国家基业?”他的声线威严无比,将煽情的氛围尽数捻灭,“你知道巨绿森林现在有多少西尔凡精灵?多少南多精灵?多少辛达精灵?在这五百年间减少了多少?我们在被不断消耗。半兽人的繁殖速度堪若昆虫,一个太阳年可以达到三代,而我们呢?人类呢?你可知道我们在十多年的守卫战中消耗了两成主力?”
这个推算使她红了眼眶。
难怪她总觉得少却很多熟悉的脸孔,她以为的无缘遇上,难道……
“精灵的生命是永恒的,那些逝去的战士本就该好好活着见证时间和所有人事不断被历史淹没,我们的子民凭什么被我们那些不足道情怀奉上性命?就为守护你那可笑的童年时光?就为信守那可笑的誓言?你不觉得极为幼稚?抱持这种自私,你有什么资格说要守卫家园保护子民?”
短短一席话令她无辞以对。
瑟兰迪尔从不会轻易让步,作出这样的判断势必是深思熟虑几经权衡的结果。几百年来她未曾为巨绿森林建树,现在竟也无知地以爱它的名义陷族人亲人于危险中,让他们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这种寸土必争有何意义?
只是,理智和情感往往背道而驰。
一如明知爱已消陨却苦苦追求,一如清楚割舍故乡却难以释怀那个满载回忆的地方。
泪水滑落,她却对着他笑了。
精灵们对这幕都蒙了。这个前任领主的女儿被王子说哭了!要么就是耍赖的手段,说不过就梨花带雨……说不定是通敌的企图被看穿了,恼羞成怒吧!
他们却不知她其实是高兴的——
瑟兰迪尔,从来未曾变改。他从始至终都是那只精明的辛达精灵,骄傲自负,毒舌如麻,他对待他看不惯的人事就是这么不留余地,狠狠痛击——有什么比这发现更令她感动?即使他的爱死了,她爱的始终就是那样一只精灵,而今,他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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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绿森林整体来说改变不大。东边的山毛榉参天站立,驻守在最外围,是林地精灵最可靠的战友;西面的石滩已因林路四通八达,是商旅集结之地,也是巨绿森林现最富庶的商贾之地——五百年前开凿的林道周边已经繁盛不已,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坚守腹背受敌的阿蒙兰……
从森林之殿出来,她恍恍惚惚游荡着,经过蝴蝶林时,被记忆的绳索牵引,她二话不说攀上树干,爬到树冠最顶的枝杈上,迎风站立,独对黄昏美景,感受回忆之殇。
过往的情景犹在心内,梦幻和真实交织。
瑟兰迪尔,我终于了解你在五百年里每次跨越迷雾山脉的心境。也终于明白到面对失去记忆的挚爱,看着对方陌生的眼光或不带情感地交流,是怎样的心情。
此际对着斜阳流泪,却再也没有人在为她拭去了。
正感怀间,奇怪的声响吸引了她——
那是大树被撞击的声音,厚钝沉重。远方的柏树林树冠比山毛榉的矮了不少,她也因而能看见它们正不规则地晃动,如潮起伏着。周围的小动物却都见怪不怪的样子——身为林地精灵,她可以读懂林里动物的情绪和语言,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
起初以为是突袭。可距离越近,现象愈发诡异——若是半兽人袭击,小动物会逃窜呼叫。因而,入侵的猜测这并不成立。
待她抵达柏树林的时候,树木的摇晃停止了,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树林静静站立在原本的地方。仓促的脚步声倒是将雀鸟惊飞,栖息在柏树洞的小松鼠探出了头来,朝着她张望。
想起莫妮缇亚的话:树木自己动了,好像自己动了……伊伦警觉地走在那片针叶植物间,直至灰绿色的长袍和浅金色长发的背影映入眼帘——
“瑟兰迪尔?!”
怔怔地看着他,她不敢眨眼,怕所见的不过是镜花水月。
对上她毫不收敛的爱意,他有一闪即逝的错愕。
大概是发现她似乎满意于痴傻互看着对方的现状,毫无自觉是窘态。他不得不开口:“恕我直言,我不喜欢你这种眼神,小姐。”
她笑了:“什么眼神?恋慕之情吗?”
直白的话让他眉头一紧。
其实只是她混淆了梦与现实而已。多少次梦中她就是这样跟他斗着嘴,这是他与她才会有的甜蜜又温馨的相处方式。
“也许吧,传言中温婉怯懦的公主,跟凡人并无区别。”
就是两眼发光飞扑过来,迫不及待投怀送抱,下一刻就要将他生吞入腹似的饥渴目光。
她哈哈大笑:“抱歉,我不知道爱慕会对你造成压力,老孔雀瑟兰迪尔国色天香,从来就承受着不小压力,应该习惯才是。”
他皱眉,“你说话都如此露骨?”
“对待喜欢的精灵,为什么不能直接一点?”
“也对,最厉害的捕猎者,都会以猎物的形态出现。柔弱往往是最厉害的武器。”
嗤笑中没以往的宠溺,凉薄断语,让她的梦境逐渐拨开迷雾,笑容也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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