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攻的方式似乎不一样了。”杰森如此评价。
我不停扯着领口透风,一早上的训练下来整个人热得不行。在和杰森对战的时候,脑中偶尔会闪过那天地牢中的场景,这让我整个人有些热血沸腾,我不知道我还有如此近似于野兽的一面,再回想起那些严苛的礼仪课程,就如同让老虎套上蕾丝项圈跳舞般可笑。
我舔了一下嘴唇,即使喉咙干渴我也没有去喝水, “我杀了人。”
杰森看起来毫无波动,“是魁尔的那人吗?”
我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杰森:“主人很生气,当时就派我去把那个人活着抓回来,我费了点时间给他找医生止血然后把他带回来。但是,我不知道他会让你亲自动手,毕竟你还这么小。”杰森比划了一下我身高,连他腰的高度都不到。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克劳德要特意让我来处决那个人,但是从那天起我的精神状态就有了明显的好转,噩梦不再困扰我,因为我终于意识到我也可以成为握住匕首的人,憎恨,痛苦,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的时候,都不值一提。起码我现在是如此认为的。
我举起木剑继续挥舞,看着杰森我问道:“你第一次杀人之后有什么感受?会觉得自己更加强大吗?”
杰森的目光深沉,他说:“我觉得痛快,因为我杀了一直给我母亲带来痛苦的人,可是我的力量也给我母亲带来的恐惧,所以我永远离开了。”说完他就不再言语,这只言片语之中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让我不愿去深思。
下午,克劳德让我去他的书房,他从柜子里面取出一个盒子让我打开,我没有打开,反而把手按在盒子顶部,问他:“你什么时候能把母亲的首饰全部还给我?”
克劳德一只手拖着下巴,“等你什么时候能真正懂事。”
我忍不住说:“你知道我真正的年龄是十六岁吧。”
克劳德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当然了,希娅。”似乎压根没听明白我的暗示。
当盒子被打开,映入我眼睛是一把匕首,比起刀刃,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匕首上镶嵌的蓝色宝石,我拿起来挥舞几下,手感很轻,但是对于我现在的状态而言却正好。但我不满意的是这个蓝色的宝石,让匕首过于华丽夺目,比起武器更像是个装饰品。
当我试图用指甲把宝石抠下来的时候,克劳德说:“过来。”然后他手臂一伸就让我坐在他腿上,从我手中拿过匕首,克劳德给我演示了一番,当刀刃快要触碰到我皮肤时候就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飞到桌子上,而后克劳德在我面前张开手指,匕首就回到他的掌心。
这也太厉害了!我眼前一亮,就像是某种专属的武器,即使被他人窃取也能回到自己身边。
我嚷嚷着说:“让我试试。”就抓过匕首不假思索往手心上刺,可能是力道过大,匕首一下子弹到了门上,深深嵌入门板。
我仰头看克劳德,“怎么样才能让它回来?”
“你自己想想。”克劳德低头看我,手掌覆在我额头,把我的头发往脑后薅。
我暂时宽恕他弄乱我发型的行为,双眼紧盯着匕首,对着前方伸出了手。我能凭借意念让物体往我的方向移动,但是匕首回到我手掌的速度明显快上不少,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极满意地打量我的新武器,在克劳德桌上找了一张废纸,当刀刃划过纸面,立刻留下细长的切口。
克劳德侧脸贴了一下我的太阳穴,“喜欢吗?”
我还没有原谅他拿走我首饰的事情,别扭地说:“还行吧。”
克劳德把我放回到地上,推了我一下,“出去吧,晚上我带你出去玩。”
我想问克劳德要去哪里,但他的视线已经回到了文书上,和小山一样高的文件快把克劳德淹没了。于是我高高兴兴地往门外跑,迫不及待要向安娜展示我的新武器。
春日的太阳不会过于炎热,照着人身上有种懒洋洋的感觉。看着天空和在我上方漂浮的安娜,我彳亍一番,才说:“安娜,关于去加勒事情,还要再等一等。”
安娜闻言睁开眼睛,她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半空中,“你有什么规划吗?”
我点头,“我要回帝都一趟,有件事我一定要做。”
“很多时候你给我的感觉都不像是寻常的孩子,好像一直在背负着什么,让你很难开心起来,如果你要做的事情能让你变得更加轻松,那就去做吧。”安娜认真地说。
我怔了一下,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的时候克劳德当真给我牵了一匹小马驹,让我跟随他的黑马一起在路上飞驰。
遇到狭窄崎岖的山路,我们才把马拴在树上,克劳德抱我下马,却没有把我放到地上,而是直接抱着我往山上走,我中午和安娜玩,没有休息,晚上吃完饭就被克劳德带出来,整个人都有些困倦,头一点一点,慢慢靠到克劳德肩上睡着了。
巨大的声响将我吵醒,我迷茫地睁开眼睛,远处城镇上空升起的无数烟花,璀璨的烟火迷离了人眼。从前在皇宫,我要跑到宫墙那边才有可能看见远方零星的烟火,而这个距离,烟花像是巨大的球向我滚来,而后又消散开来,我张大了嘴巴。
忽的想起宫中寂寞而空虚的漫长时光,对比现在的自由,眼中竟慢慢渗出泪,我强忍着泪,努力不让视线模糊,努力想要记住此时此刻夜空中不断升起的华美。
我本以为有漆黑的夜色遮掩,克劳德不会注意到我的情绪,可是克劳德的手往我眼睛上抹了两把,把我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擦去,他无奈地说:“你怎么又哭了?”
我觉得只要眼泪不落下就不叫哭泣,我用力闭了下眼睛,“我不要再回皇宫了。”
克劳德淡定地说:“不想去就不去吧。”
我瞪向他,控诉道:“你想要把我送回去过。”
克劳德抱着我说:“那你还想要待在哪里,嗯?”
我一时语塞,世界之庞大,人就如渺小的蚂蚁一样,但是这么大,我脑海中竟然一时间想不出一个能让我长久容身的地方。
我低下了头,克劳德手指勾起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抬头看他,心中又升起对克劳德的怨恨。有一句话,克劳德说对了,我还是不懂事,不明白事物的因果,总是被情绪操控,不能理智看待问题。
此时此刻,克劳德说了一句话,“待在爸爸身边,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睁大眼睛,有种被戳穿秘密的窘迫,我的手抓紧了克劳德肩膀上的衣服,无措地摇头,但嘴上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克劳德眯起眼睛,他的手按住我的后颈,“希娅,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我涨红了脸,是对我背叛自己的羞愧,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不要所谓的亲情了吗?不要这种会在心灵上可能将我毁灭的东西,我怎么在不知不觉当中又坠入了同一个深潭。
我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不能示弱,一定要强硬起来,我的软弱才不会被人看见,我挺直了腰说:“我可以靠我自己生活。”没错,我重生初始就一直秉持着这个念头,数年痛苦的记忆是其坚固的基石,人只有靠自己才能获得想要的自由,这是我坚信的真理。
克劳德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眼中似乎有危险的黑雾在酝酿,而我依旧在自言自语一样重复道:“我可以靠自己。”我要用重复性的话语来重新构筑我的壁垒。
克劳德忽的抓住了我肩膀,我发出一声痛呼,克劳德靠近我,阴沉地说:“我已经很有耐心了希娅,但是你总是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土里,实在是太过愚蠢。”
我抵着克劳德额头,即使双眼淌下眼泪模糊了视线,我还在故作强硬地和克劳德对视说:“如果你想要再次伤害我,那我也会杀了你,克劳德。”这都是克劳德的错,他把一切都搞乱了,莫名其妙要给我治疗,要带我去极寒之地,以至于我们不能成为单纯的敌人,让我没法一心一意地待在世界某个角落怨恨他。
克劳德气极反笑,“对,都是我的错。”说完他就抽出我绑在腰间的匕首。
我大叫:“你要干什么!”
克劳德把匕首塞进我手里面,让我握紧了,然后刀尖抵住了他心脏的位置,尖锐的刀尖已经刺入了他的外衣,但是我并不知道是否刺入他的皮肉,目瞪口呆看着他。
第一次,克劳德的情绪如此外露,他说:“你的痛苦,戴安娜的痛苦和死亡,这些都是我的错的话,那你来审判我吧,希娅,杀了我,皇宫的那个人也会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整条手臂都在颤抖,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我……我不知道。怨恨还有更为复杂的情感充斥了我的内心让我没法正常思考,我忽的又想起和莉莲回她的家的时候,莉莲父亲温柔地对她说“欢迎回家”的场景,那是……我想要的,但是我拼了命说服自己不能奢求的东西。
我握紧了匕首,刀尖对准了克劳德的手臂刺了一刀,鲜血染红了他的袖子,因为疼痛克劳德的脖子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但是他依旧在忍耐。
“痛快了吗?”克劳德开口第一句就是这样问我。
我看着鲜红的血液不断冒出,颤抖的手已经握不住匕首,刀从我指尖滑落,我嚎啕大哭起来,我不畏惧血腥和暴力,我甚至会因为惩罚了恶人而倍感畅快,可是克劳德的受伤没有让我有同样的感觉。
克劳德在我哭泣的时候,靠着树干慢慢坐下,他撕了自己的衣服单手给手臂包扎,另一边还指责我:“行了,别哭哭哒哒的了,流血的又不是你。”
我不管他,专心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等克劳德包扎好了我还在落泪,当克劳德捡起匕首放回我腰间的时候,我还是不停呜咽,当他抱起我上马的时候我依旧在用手擦眼泪和鼻涕,然后手在克劳德衣服上蹭了蹭。
等到了庄园,克劳德见我还是止不住泪,恼火地说:“别哭了,再哭接下来几天就待在房间里禁足,所有玩具也没收。”
我抽噎着说:“不……不要。”那些玩具已经被视为我第二重要的财产,是我在离开时都要带走的东西,我不能失去它们。
“我数三声,希娅,如果你还在哭,以后你再也没有新的玩具,旧的玩具也要送给别的小孩。”然后克劳德立马开始残酷的倒计时。
我咬住下唇,努力憋住了呜咽,眼睛哭得很痛,但是心中畅快了不少。
进入大厅的时候,有骑士迎了上来,他们看到克劳德手臂上的伤口,颇为震惊地问克劳德是不是遭遇了敌人的埋伏,是否要集结所有骑士出征。
克劳德让所有人散开,抱着我上了楼梯的时候,我听到克劳德小声嘟囔了一句:“别人还觉得我是真正的恶魔。”
这是什么意思?
把这章重新写了一遍,之后还有剧情要接着写,不然感觉不对,会觉得不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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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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