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哪吒疾光闪回洞府，洞府门口早已候着仙童。
“星君呢？”
“还在府中休息。”
“带路。”
“是。”
他跟在仙童身后，从未觉得铺满白玉石子的回廊这样长。
彼时天气正好，树叶斑驳的光影打在地上，一如他阴晴忐忑的心。
他一点点靠近，不久便见到莲池前的小亭子里有个身影，待近了些，仙童正要叫星君，他连忙拦住，挥手让仙童退下。
回廊的尽头与亭子间有条石子小路延到莲池。
路边树荫遮蔽，许是童子换了新的绿植，开的蓝色喇叭花哪吒叫不出名字，只知是天界近来的时兴之事——种人间的花儿。
风儿轻轻拂过敖丙的脸，他闭着眼，呼吸均匀。
哪吒不敢上前打扰，只站在回廊尽头，从树丛缝隙间望着。
嫩绿的枝桠交错，模糊轮廓，他的目光也好似跟着回到那日——他重生后唯一一次与敖丙产生交集的那次。
那是一个春日融融的日子。
师父说他重生前作孽太多，佛祖才会让他此生便要被宝塔镇压，不得翻身造反，而持塔人也恰是他最最难言之人。
佛祖说这是因果。
他直道这算什么因果，无非是要用他又怕他，然后随便找了个由头将他套住，明明是有意为之，却强说因果。
他不服，但又好死赖活着。
封神后，他反而过得不自在，时常跑到凡间去得偿他失去的“心”。
可藕做的人儿，又怎么会有人心。
不过是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好在凡间快活罢了，许多神仙都如此，若在路上遇到，要么装作不相识，要么因伪装认不出。
那是烟柳满城的时节，他顺着京杭运河，从沧州一路南下，到扬州时下了船。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怎能不来看看凡人极力推崇的扬州景色。
他一下码头，便见人间好春色。
杨柳飘，桃花盛，往来人家桥头过，一步一景是扬州。
纵然天上仙境美轮美奂，不比人间十里烟火之家。
他记得少时母亲也带他赶过集市，去过春社，踏青赏花，一应俱全。
只是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些片段画面，不记得他是怎样的人，李靖从何如此惧他，母亲为何对往事少有提及。
师父说他作孽，他作了哪些孽，是害了谁，还是犯了弥天大错。
过往记忆就像与他捉迷藏，不叫他找到。
印象里应有一条龙，找他问事，但被他扒皮抽筋，他为何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一想起这些，魂魄就在隐隐作痛。
他摆摆头，尽量不去想，满目春时之景很快令他忘却不愉。
扬州，当真是座好城市，今日虾子阳春面，明日千层油糕和肉包，白日里可游湖打茶围，到了晚上便是千灯照夜市，满楼红袖招。
哪吒又惯会给自己找有趣的事，不日就觅得一些茶友、酒友。
一日，众人相约往观音山[注1]去，除踏青赏花，还可斋戒礼佛。
“苏兄，听闻你昨儿赢了百里兄一枚上好玉佩，百里兄可是说了，今日定要我赢回来，若赢了，就叫凤楼的若仙为我舞一曲。”
哪吒骑在马上，悠哉回道：“拿走拿走，稀罕你了。”（哪吒人间化身名为苏知，因其母名素知[注2]）
恰春风拂面，马儿舒服得甩着尾巴。
“欸，我就说嘛，苏兄还真不一定瞧得上百里的宝贝。”
那人上前来，与哪吒并行，着锦衣，履金靴，是富贵模样，所言皆为打趣，当不得真。
众人一路有说有笑，时而你追我赶，少年心性，几分多潇洒。
往观音山而去的官道上，行渐缓慢，路两旁多是为什么人让道的，也无嚷嚷。
“明兄，来者何人，怎如此气派？”
哪吒因在马背上，看得远，远远就瞧见一队人马，前头挂一“周”字旗，四方皆有侍卫护送，其车队冗长，亦有女眷随性，浩浩荡荡观音山去。
被唤作明兄之人且是那富贵儿，凑近哪吒耳伴悄声道：“是周相国一家，前些时日他家三子落水，被救上来后浑浑噩噩好一段时间，听说是请了观音山的大师才好转。”
“昨日我父才登门拜访，回来后说周三公子生的一表人才，都动了想让母家牵头联姻的心思。”
哪吒并非不懂凡人这些弯弯绕绕，却也好奇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周三公子何等风姿。”
他声音不大不小，恰此时一辆马车路过。
车里的人撩起帘子看了他一眼，又速速放下。
“看到没，那就是周三公子，只露半张脸，就知道要叫扬州好些男儿女儿失心失魂。”
哪吒轻轻“嗯”了一声，他已失心魂。
只需一眼他就晓得那是谁——正是他的死对头华盖星君。
哪吒call back：
遥想昔年蟠桃宴，哪吒本欲告假，他不甚喜欢这等交集，却被雷震子硬拖着去。
席上众仙言笑晏晏，他只一个劲儿的喝着闷酒，恰此时，仙子们端上珍品玉露，错身而过间，他窥见一人。
那人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开怀，举杯与杨二郎对饮，不知说了些什么，用酒杯挡了笑意。
哪吒脑中“peng”的一声，直觉有些记忆上涌，却怎么也抓不住。
雷震子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表情复杂道：
“哪吒，你不会又惦记上华盖星君了吧。”
他疑惑。
“就是那个在你成为藕人儿前，被你扒皮抽筋的敖丙呀。”
此话如平地惊雷，让他久久不语，只盯着某处失神。
许是盯久了，他正数到星君衣裳上第365朵浪花时，感受到一道冰冷目光射来。
他望回去，嗫喏着嘴。
雷震子问他在说什么，他说：
“当真是，如万千风华流转，眸中耀映日月。”
??
注1：扬州观音山原为隋炀帝行宫“迷楼”，后屡毁屡修，其中寺庙建筑多为清时所建。文中假作观音山一直叫观音山，为笔者杜撰，望周知。
注2：《三教搜神源流大全》中曾提及哪吒母亲名素知，原文：“以故托胎于托塔天王李靖，母素知夫人生下长子金叱，次木叱，帅三胎那叱。”
??
OMO，本厨子也想继续写呢，奈何得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后续会发生什么本厨子也好期待！！！哪吒究竟为何对敖丙执着上了！！！为何！！！（已疯，拖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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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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