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在剧痛中惊醒,指尖还残留着被活生生抽出龙筋的幻痛。
血。
视野里全是黏稠的血。不是现代实验室的化学药剂,而是真正从自己脊椎里喷涌出的、滚烫的龙血。鼻腔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混着深海淤泥的腥气,几乎让他窒息。他猛地蜷缩起来,指尖死死抠进冰冷的地面,直到指甲崩裂的锐痛刺穿幻觉。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鲛绡中衣,紧贴在背上,激起一片战栗。
不是梦。那痛太真实,像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
记忆碎片尖锐地回闪:赤红如火的混天绫缠绕着他的脖颈,勒得他眼球暴突。黑发少年逆着光,赤脚踩在他银白的龙脊上,足底沾满滑腻的血污。那张本该属于孩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令人胆寒的漠然。少年俯身,染血的手指攥住了他后颈某处凸起的骨节,那是龙脉灵髓的连接点。然后,猛地发力!
“呃啊!”
敖丙喉咙里爆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剧烈地抽搐。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光洁的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大口喘息,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
“任务绑定成功。”
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突兀地撞入脑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颅骨内震荡。眼前猩红褪去,冰冷的蓝色光屏凭空浮现,扭曲的字体像是用凝固的血浆书写:
【宿主:敖丙(东海龙族三太子/灵珠载体)】
【终极任务:阻止目标人物[哪吒]彻底黑化灭世】
【新手任务:存活71小时59分59秒】
【失败惩罚:抹杀(龙筋抽离进程100%)】
倒计时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71:59:59。
敖丙撑着剧痛眩晕的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过分空旷的寝殿。巨大的穹顶由整块冰晶雕琢而成,透下幽蓝朦胧的光。四周矗立着数人合抱的珊瑚巨柱,表面嵌满夜明珠,散发着惨淡的冷光。空气里弥漫着深海特有的咸腥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他自己的血腥气。
这里是东海龙宫。而他,成了那个在封神原著里,被哪吒活活抽了龙筋、死状凄惨的龙三太子。
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后脑。
他踉跄着站起,试图寻找任何能证明这是荒谬幻觉的破绽。视线扫过冰冷华丽的珊瑚床、巨大的珍珠帘幕,最后落在自己垂落的宽大袖口。一柄寸许长的玉质小勺滑出袖袋,“叮”一声脆响,掉落在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面上,滚了几圈,停在阴影里。
勺柄细长,勺头圆润微凹,边缘有细微的灼痕。那是他前世身为顶级调香师,无数次试香、调香留下的印记,也是他灵魂深处唯一熟悉的锚点。
他下意识弯腰去捡。
指尖还未触到那冰凉的玉质,眼前的空间猛地一阵剧烈扭曲!冰冷的龙宫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瞬间崩裂、剥落。失重感狠狠攫住了他,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滚筒。视野被光怪陆离的色块和尖锐的呼啸声填满,胃部翻江倒海。
“新手任务辅助启动:强制传送至关键剧情点,陈塘关外。”
系统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
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敖丙脸上,瞬间扼住了他的呼吸。
双脚落在实地的瞬间,黏腻温热的触感便从鞋底传来。他低头,脚下是一片被暗红血浆浸透的泥泞土地。
视线抬起,敖丙的瞳孔骤然收缩,胃部一阵痉挛,几乎当场呕吐出来。
尸骸。
巨大的、属于龙族的尸骸,如同被丢弃的破败玩偶,横七竖八地铺满了整个视野。鳞片或被撕裂,或焦黑翻卷,露出底下惨白的筋肉。断折的龙角刺破皮肉,狰狞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浓稠的龙血汇聚成粘稠的溪流,在低洼处积成一片片刺目的血潭。
这里不是战场。
是屠宰场。
空气里弥漫着死亡蒸腾出的热气,混杂着内脏破裂的腥臊和火焰燎过鳞甲的焦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般的味道。
敖丙浑身僵硬,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现代文明赋予他的所有认知和承受力,在这片**裸的、原始的屠戮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彻骨髓的冷意。
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喉咙口的尖叫和呕吐的**。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逃离,但双腿却像被钉在了这片血泥之中,动弹不得。
这就是陈塘关外?这就是哪吒的手笔?
原著里冰冷的文字,此刻化作眼前炼狱般的景象,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狠狠碾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一阵低沉而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混杂着某种粘稠液体被挤压的咕噜声,从不远处传来。
敖丙的心脏猛地一沉,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动脖颈,循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望去。
大约十丈开外,一个相对“干净”的小土坡上。
一个身影背对着他。
那人身形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异常瘦削,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精悍感。他赤着双足,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此刻却随意地踩在一具小山般的青龙尸体上。那龙尸的颈骨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完全踏碎,狰狞地扭曲着。
暗红近黑的血,顺着那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脚踝蜿蜒流下,在布满尘土和碎鳞的地面上,洇开一滩滩刺目的印记。
他身上只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样式古怪的、似乎是某种莲花瓣编织而成的短衫,早已被血污浸透,辨不出本色。最引人注目的是缠绕在他手臂和腰间的长绫。
赤红如凝固的火焰,无风自动,像拥有生命的毒蛇,缓缓地在血泊中蜿蜒游动,贪婪地汲取着龙血,那抹赤色愈发妖异刺目。
混天绫!
敖丙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的注视,那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
沾着血污和泥泞的、凌乱的黑发下,露出一张极其精致的侧脸轮廓。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下颌线条绷得很紧。
然后,他转过了脸。
没有敖丙预想中的狰狞或狂怒。
那双眼睛,大而空茫,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秾丽的弧度,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瞳孔是极其纯粹、极其冰冷的黑色,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就用这样一双空洞的眼睛,隔着弥漫的血腥气和尸骸,毫无波澜地,落在了敖丙身上。
像在看一块石头,一具尸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敖丙,比方才的抽筋幻痛更甚百倍!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洪荒巨兽盯上的蝼蚁,血液冻结,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灌满了铅。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映不出任何活物的影子。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
“...”哪吒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只有缠绕在他臂上的混天绫,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一丝波动,猛地扬起一截,如同毒蛇昂首,赤绫尖端精准地指向了敖丙的方向!
敖丙头皮炸开!
就在这时
视野角落,那冰冷的系统光屏,倒计时猩红的数字,突然疯狂地闪烁起来!
71:58:47、 71:58:46、 71:58:45
滴答、滴答、滴答!
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一倍!冰冷而急促的电子音效,如同死神的催命符,在他脑中疯狂炸响!
死亡的倒计时,骤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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