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如血的混天绫,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蟒,在他身周无声地蜿蜒游动,搅动着弥漫的烟尘。
冰冷、粘稠、带着纯粹毁灭意味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狭小的空间,比窗外窥视时浓烈百倍!千倍!
敖丙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因为恐惧而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哪吒站在门口,黑发凌乱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和从发丝缝隙中透出的、两点冰冷燃烧的赤金色光芒!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敖丙和他手中那柄玉勺上。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玉勺勺头那坨深绿色的薄荷香膏上。
然后,视线极其缓慢地移向敖丙另一只手中紧握的、那个墨玉匣子。
“呵”
一声极其短促、带着无尽冰冷和暴戾的嗤笑,从哪吒紧抿的唇缝中挤出。
他动了。
赤足踩在满地的木屑和尘土上,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敖丙濒临崩溃的心脏上。
混天绫在他身侧不安分地扭动,尖端扬起,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浓重!
敖丙背靠着冰冷的土炕,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浑身剧痛,避无可避。
他看着那如同死神般一步步逼近的身影,看着那双燃烧着赤金火焰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瞳孔,一股冰冷的绝望彻底攫住了他。
完了。
就在哪吒距离他只有三步之遥,那冰冷的赤金色瞳孔中毁灭的火焰即将喷薄而出,混天绫也蓄势待发的刹那。
敖丙的脑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过!
赌!
赌最后一把!
他猛地抬起那只握着玉勺的手!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
而是将那勺头糊满了深绿色薄荷香膏的玉勺,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朝着哪吒胸前。那件被血污浸透的莲花短衫上,一道已经凝结发黑、却依旧狰狞翻卷的伤口,狠狠抹了过去!
“给你!”
嘶哑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变形,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锐!
“是救你!蠢货!!”
深绿色的、冰凉粘稠的香膏,如同被强行按在烙铁上,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糊在了哪吒胸前那道翻卷的伤口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哪吒逼近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微微低头。
赤金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毫无波澜地、冰冷地审视着自己胸前那一片狼藉的深绿。
粘稠的膏体糊住了狰狞的伤口边缘,浓烈到近乎刺鼻的、带着尖锐冰棱感的薄荷清香,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伤口周围灼热的、带着硫磺与血腥味的混沌气息!霸道地、蛮横地侵占了那片区域!
混天绫如同被激怒的毒蟒,猛地高高扬起,赤绫尖端绷得笔直,对准了敖丙的眉心!
毁灭性的力量在绫身凝聚,只需主人一个念头,便能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竟敢用污秽之物触碰他伤口的蝼蚁彻底湮灭!
敖丙仰着头,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炕沿,脖颈因为仰头的动作而拉出脆弱的弧度。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眉心处那一点被锁定的、如同针扎般的锐利杀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混着嘴角的血迹,滴落在尘土里。
但他没有闭眼,布巾早已在刚才的撞击中脱落,露出一张沾满血污和灰尘、却异常苍白的脸,和那双因恐惧和决绝而睁得极大的眼睛。
他死死地盯着哪吒的眼睛。
一秒。
两秒。
预想中的毁灭并没有降临。
那高高扬起的混天绫尖端,凝聚的恐怖力量似乎凝滞了?
哪吒依旧低着头,赤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胸前那片深绿。那里面,冰冷的暴戾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极其突兀地、剧烈地波动起来!像是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瞳孔深处疯狂地撕扯、碰撞!
一股是纯粹到极致的毁灭**,要焚尽眼前一切胆敢冒犯的存在!
另一股却是一种极其陌生、极其微弱、却顽强滋生的本能?
对那抹深绿所散发出的、冰冽纯粹气息的本能渴望?
“呃”
一声极其压抑、如同野兽受伤时发出的、痛苦的低吼,从哪吒紧咬的齿缝间挤出。
他猛地抬手!
不是攻击!
那只沾着干涸血污和灰尘的、苍白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快如闪电般,狠狠攥住了敖丙抹完香膏后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力道之大,如同铁钳!
“喀啦!”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敖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处传来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他感觉自己的腕骨几乎要被生生捏碎!
那只手冰冷得如同寒铁,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哪吒攥着他的手腕,赤金色的瞳孔因为剧烈的内部冲突而疯狂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鬼火。他猛地将敖丙的手腕拽到自己眼前,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不是嗅那深绿的香膏。
而是嗅敖丙的手腕!嗅那残留的、最精纯的薄荷气息!以及混杂其中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敖丙本身的、如同深海寒冰般清冽的气息!
就是这个味道!
昨日西市,那个将他从无尽黑暗和灼烧的痛苦中短暂唤醒的味道!
暴戾的赤金色火焰,在嗅到这股气息的瞬间,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一滞!
而另一股一直被压制、被禁锢的懵懂意识,却如同获得了甘霖滋养的种子,疯狂地破土而出!
哪吒攥着敖丙手腕的力道,极其突兀地松了一丝。
那双疯狂闪烁、燃烧着暴戾火焰的赤金色瞳孔,如同被投入了墨汁的熔岩池,那纯粹毁灭的赤金之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黯淡!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被水洗过的、湿漉漉的、深不见底的黑色!
空洞死寂消失了。
暴戾毁灭也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茫然?委屈?还有如同迷路幼兽终于找到归途般的、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依赖?
“哥,哥哥?”
一个带着浓浓鼻音、软糯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
攥着敖丙手腕的力道,彻底松开了。
哪吒(或者说此刻掌控这具身体的意识)微微歪着头,那双重新变得乌黑、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敖丙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
他的视线落在敖丙那明显不自然弯曲、迅速红肿起来的手腕上。
又缓缓移到敖丙胸前那点点刺目的血迹。
最后,落回敖丙苍白的脸上。
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水汽。
如同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顺着他沾着血污和灰尘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砸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他抬起那只刚刚还捏碎敖丙腕骨的、苍白的手,带着一种笨拙的小心翼翼,指尖轻轻碰了碰敖丙红肿的手腕边缘。
然后,像是被那滚烫的温度和肿胀的触感吓到了,猛地缩回手。
更多的眼泪汹涌而出。
他扁了扁嘴,带着浓重的哭腔,那软糯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措和巨大的恐慌: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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