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垂在空中的双手还没从环抱的姿势中收回来,孤爪研磨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空无一物。
滑稽的姿势最终败退,双手垂落回了身侧。
视线上移,背对圆月而站的少女的眼里混杂着歉意、坚定,还有一丝不知所以的茫然。
“你怎么了,小夏?”
莫名地,他有些害怕。
和川濑久夏的第一次拥抱,始于她自作主张来东京给他过生日的那个秋日。
那时的她出现得太过意外,以至于孤爪研磨要上前死死抱紧她才能确认这不是一场梦境。
少女的怀抱就和她的手一样冰冷,两人交错的发丝和糅杂的气味却让他在恍然中发现了独属于自己的伊甸园。
在聚少离多的当下,好像只有这短暂的拥抱才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孤爪研磨也曾暗暗揣测过川濑久夏的态度,但她好像并不抗拒,他也就堂而皇之地将拥抱贴上自己的标记,成为两人专属的心照不宣。
可两周前,音驹大门外,川濑久夏似乎就有了隐隐拒绝他的迹象。
两周前……
幼驯染不经意间的耳语又响彻耳畔,孤爪研磨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不是小黑对你说了什么?”他急切地问。
川濑久夏正在苦恼该怎么隐晦地向孤爪研磨点出这些天她心中的纠结,乍一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她相当诧异。
“诶……黑尾学长?”川濑久夏皱眉回想,这几天黑尾铁朗来找她搭话的频率的确有变高,但也只是一些闲聊罢了,他甚至连研磨都鲜少提及。
她摇了摇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和黑尾学长没有关系,也可能很混乱,因为我自己都还没有彻底理清……”
答案和幼驯染无关,孤爪研磨一颗悬起的心却没落下去半分。
究竟是谁,还能有什么,夺走了他当下所能倚仗的唯一一所乐园?
“研磨。”他听见川濑久夏问,“你觉得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啊?”他呆在原地。
喜欢?
是每当我看见音驹体育馆旁边的音乐厅就想起的你,是无时无刻都想像生日那天那样紧紧抱住的你。
胸中有无数句解释,回忆纷杂,每一句都关于川濑久夏。
她望着月亮,思虑重重。
孤爪研磨望着她,嘴唇翕动,那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他压着冲动的洪流环顾四周,这番朴素的场景实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怎么突然问这个?”孤爪研磨最终问。
川濑久夏垂眸:“最近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直到今天我还是一无所获。”
“究竟是什么情感驱动着你的拥抱呢?我从来没有过这种不顾一切的感觉。”她自嘲地笑了笑,“有时候真想把你们脑子里的神经结构都扫成脑图谱明明白白摆出来分析一遍。”
孤爪研磨却缄声了,现在还不是可以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我绝对没有讨厌你哦研磨。”川濑久夏侧过身对他说,“我只是还没想通,你突然抱上来……有些亲密了,我最近……非常不习惯。”
孤爪研磨也不是除了打球之外就不带脑子的人,自然能听懂她藏在停顿转折间的所有潜台词。
“你……”他长叹一口气,把千言万语都吞回心里,“谁说这叫讨厌,我这辈子都不会觉得被你讨厌的。”
“我知道。”少年郑重地朝她点头,“我都听你的。”
还没等川濑久夏回答,她身后已经灯火通明的宿舍楼里突然传出几阵鸡飞狗跳的拖鞋啪嗒声,孤爪研磨反应神速,瞬时间就把她拉到楼下的视角盲区躲避。
“绝对是小黑和木兔学长。”他低声道,“我们先躲一躲,小黑发现我溜出来又要絮叨老半天。”
川濑久夏攀住扶手笑道:“还得是黑尾学长才能治住你,不过这个点你也该回去洗漱了。”
“要是你愿意的话也可以随时管我……”他兀自嘟囔着。
黑尾铁朗和木兔光太郎把幼稚的嘴炮打得响彻大厅,她没能听清身边人的呢喃,她侧耳:“什么?”
“……没。”孤爪研磨站起身,“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我们走吧,上楼。”
-
八月五日,为期一周的合宿拉下帷幕。
“小夏你最近是不是还要来东京?”
午后,烤肉大战结束,孤爪研磨走到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川濑久夏身边问。
她擦洗餐盘的动作顿了顿:“嗯,大概就在两三天后吧,这个暑假我可能又要开始东京仙台两头跑了。”
“为什么不直接从埼玉去东京呢?”在一旁主动帮衬的黑尾铁朗说,“刚好就坐我们音驹的车一起回去了,多方便。”
“喂黑尾。”泽村大地闻言,嘴角抽了抽,“你们真的很喜欢半路拐走我们乌野的经理啊。”
“她这叫回家,怎么能说‘拐’呢?”黑尾铁朗撸起袖子,叉腰笑嘻嘻地回击。
孤爪研磨懒得理两个队长的动静,垂首道:“其实我觉得小黑说得也有道理……”
“是很方便,但是我今晚回仙台还有事啦。”川濑久夏打起了圆场,“再说我的老师那边也要协调时间,还是得先回去一趟。”
结束了手头工作的谷地仁花正要过来帮忙,听见解释,她愣了愣,惊喜道:“今晚?话说今晚仙台恰好有花火大会呢!但是现场人太多了,我不想挤……”
“花火大会?”孤爪研磨警觉。
虽然毫无根据,但直觉告诉他,她所谓的“有事”,并不简单。
“好啦,研磨你去休息吧。”川濑久夏并不打算给本就吵闹的当下再添一把火,“等我到东京了就给你发消息。”
没肯定但也没否认,孤爪研磨不太满意这个答复。
但从她嘴里也撬不出更多东西,他只好乖乖地回到体育馆帮忙收拾。
乌野的大巴在半个小时之后从森然门口开走,看着远处逐渐消失不见的那个小点,孤爪研磨几乎有一种盲目的肯定,川濑久夏就是赶着去花火大会的。
真不爽,他想,明明他都没有和小夏一起去过花火大会。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幸运,能和她一起看烟火。
那人不会还能看到她穿浴衣吧,他都没见过……
可能是他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之久的絮絮叨叨起了效,晚上六点半,川濑久夏还被困在回公寓的地铁里。
去年已经见识过仙台七夕当晚整个仙台市万人空巷的盛况,她早就料到回家的交通会状况百出,可川濑久夏再怎么料事如神也没想到问题会出在回学校的路上。
从埼玉到仙台的这条公路格外拥堵,前方出现了几起连环追尾,他们的大巴车只能以龟速爬行。
明明开五个钟头还能绰绰有余的路程硬生生被这一事故拖慢了一个多小时之久,天色渐渐黑透,大巴车总算驶入了乌野校门。
乌养教练在简单总结后便宣布解散,川濑久夏连月岛萤一行人都来不及等,一边抱歉一边跑出了校门。
三十分钟之后花火大会就要开始,而她现在才坐上回家的地铁。
及川彻的消息点亮屏幕,他已经装束整齐,在家里等她一同前去。
少年消息末尾附带的笑容emoji刺得川濑久夏心慌,她手一抖,拨出了通话。
“小夏!”及川彻秒速接通,“你现在在对面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欣赏你穿浴衣的样子了,先给你透露个彩蛋,及川大人今晚可是很帅哦!对了,我可以敲门了吗?”
地铁上人声嘈杂,他的声音却一字不漏地落进川濑久夏心里。
“抱歉阿彻,从埼玉回来的路上出了点状况,我现在还在回公寓的地铁上。”她下意识地紧攥手心,“估计不能按时赶到了,你先过去吧,我到时候来找你可以吗?”
通话那头惊讶了一瞬,及川彻的声音混在木门被合上的响声中:“诶……你人没事吧?我可以在家里等你的。”
“只是堵车而已,但我还得回公寓换衣服化妆。”川濑久夏说,“去晚了可就占不到看烟火的绝佳位置了,阿彻,你先走。”
这是他们仅此一次的花火大会,及川彻自然容不得被人潮挤去边角这种重大闪失,叮嘱了她几句“路上注意安全”就匆匆挂断了通话。
地铁恰好停靠下来,又一波人流涌进车厢,坐在川濑久夏身旁的是两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生,她们已经精心打扮完毕,正激动地讨论着花火大会。
“还有二十分钟啊……听说今年的烟火数增加到两万发了,一定很壮观!”
“光是想想就很美……到那边了你可要给我多拍几张照片!”
川濑久夏默默收回注意力,开始祈祷自己不要迟到太晚。
今晚的仙台站难得没有多少人进出,她尽自己最快速度跑回公寓,没有给一周未打扫的客厅一个眼神,冲进衣帽间。
浴衣比和服简便得多,但发型却要花好一番心思,三下五除二化完妆后,时间正好跳到19:15,花火大会开幕了。
没时间再与繁复的头花和发型纠结,川濑久夏只好随手拿过首饰盒里的木簪粗粗挽起发鬓,抓过手包就出了门。
一路上都是和她向同一个方向赶去的人,他们三两成群地散着步,小孩子在街道上追逐着笑闹,只有川濑久夏的眼中溢满焦急。
发鬓有些松垮,脚下的木屐也在对她的飞速奔走发出无声抗议,汗水已经开始渗出额角,川濑久夏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算不上得体。
可她没心思再停下来整理,烟火已经窜上了仙台西公园上空,手机也因为电量不足关机了,前方人海茫茫,她该怎么找到及川彻?
及川彻。
川濑久夏步入了人潮。
她掠过一对对在灿烂夜空下拥吻的情侣,心里却是及川彻独自一人望向烟火时落寞的背影。
阿彻。
川濑久夏终于挤过了最水泄不通的圈层,可她还是没能看见及川彻。
广濑川河边忽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她凭直觉走了过去。
阿彻,我来找你。
川濑久夏向广濑川河边奔去,人头攒动,她几乎每走一步就要回头补上一句道歉。
岸边同样熙熙攘攘,目及之处皆是身着浴衣的少年青年,她前前后后找了无数次,视野里偏不见及川彻。
“阿彻——”
川濑久夏高声喊道。
可又有一组规模盛大的烟火在她头顶炸开,万千金丝摇曳着奔流,周遭被人们的感叹填满,她微乎其微的呼喊石沉大海。
烟火短暂落下,人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川濑久夏周遭似是万籁俱寂。
你现在也和我一样孤独吗,阿彻?
“小夏。”
打破寂静的声音像是幻觉。
川濑久夏怔住片刻,不敢转身。
“小夏,回头。”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川濑久夏拖着虚浮的步伐转身,鼻尖猛地一酸。
及川彻就站在她面前,眼里漾着张扬的笑意。
“小夏,这次是我先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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