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之调初赛的筛选比例向来严苛,120位世界级别的高手里只能有40人得以晋级。
回想着比赛文件里的信息,川濑久夏颇为无措地扣了扣手心。
佐久早香织没错过这一幕:“还有,小夏你的左手是在最近受过伤吗?你刚才弹的八度有些吃力啊。”
闻言,天海蓝也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真的吗!早在森然那天晚上我就隐隐觉得小川濑你的左手有些不正常了!”
“这个……”川濑久夏摊开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痕迹的手心看了看,“是半个月前的擦伤,现在只有做八度把手完全撑开的时候才会有些不适。”
话说得轻松,但三人严肃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好转。
手就是她赖以战斗的武器,在高手如云的赛场上,一丁点闪失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你……”佐久早香织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不利因素是一个接一个,那这几天就给我往狠了练琴,每天至少六个小时,没有异议吧?”
“没有,老师。”川濑久夏点头。
“那这个下午你就先把初赛曲目给定了,一首练习曲、一首古典和一首自选。”佐久早香织把文件拿过来放在琴架上,“我先不做干预,两个小时后给我结果。”
对于老师的吩咐,川濑久夏现在只会沉默着点头。佐久早香织和天海蓝还有大学里的事要解决,他们各自叮嘱过几句后就退出了琴房。
小时候常常奔波于各个钢琴比赛赛场,川濑久夏对如何敲定一套既适合自己又能让评委耳目一新的曲目颇有心得。
组委会在初赛这一轮提供的指定曲目并不算多,她也都练过。窗外的日光还没怎么偏移,川濑久夏就已经基本敲定了自己的组曲。
佐久早香织在途中进来了一次,得到老师的同意和练习意见,她即刻就将组曲发给到了组委会的邮箱里。
剩下的无非就是练习——全神贯注、终而复始的练习。
背琴谱、扣细节、练节奏……每个音阶、指法都重复上千遍,直到十根手指都被汗浸湿。
再妙不可言的音乐经过这般枯燥的捶打也会变得呕哑嘲哳,但在那些黑暗的年岁里,川濑久夏只能凭着这些从手下流出的声音来抵抗从楼下传来的冷嘲热讽。
肖邦这首练习曲的难度有些大,这节短琶音的处理总是不尽人意,她开始对着谱子死磕。
一旦进入心流状态,周遭的一切风吹鸟叫就再不能惊扰到川濑久夏半分,待把难点粗粗攻克,她又开始练习整曲的衔接。
佐久早圣臣回到家时,第一眼瞥见的便是那一抹掩在庭院后的模糊身影。
他早就知道今天川濑久夏会来家里做客,但井闼山还有训练,面对天海蓝的频频叹气,佐久早圣臣毅然决然地背起排球包出了门。
古森元也在体育馆看见他时倒一点也不惊讶,但他这热情的表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仍然关于川濑久夏。
“所以圣臣你今天不打算和川濑见面了吗?”
“今天按时下训的话也能赶上吧。”佐久早圣臣在他戏谑的眼神中撇了撇嘴角。
下午五点一到,他就在教练和队长“这小子今天有喜事啊”的调侃里回了家,离开时,佐久早圣臣面上一派平和,只有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古森元也明白这小子到底是有多心急。
如他所愿,妈妈仍然坐在阳台那张小桌上和天海蓝讨论着什么。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天海蓝一个猛子扎到佐久早圣臣跟前,瞪着排球包的眼神活像恨不得现在就亲自上手替他换上一套高定西装,再推出一桌烛光晚餐摆到两人面前。
“……嗯,到点就回了。”
面对妈妈的“现任首席幕僚”——又名硬要和他混熟的花心大萝卜兼助攻——天海蓝,佐久早圣臣拿他毫无办法。
“小臣,差不多可以洗手吃饭了。”佐久早香织及时出面挽救小儿子于水火,又意味深长道,“你顺便去琴房叫一下小夏吧。这么久没见了,记得给人家打个招呼。”
妈妈在肩上轻拍的动作忽地重愈千钧,佐久早圣臣愣愣地走向琴房,恰好错过身后两人促狭的眼神。
琴房的门虚掩着,那个他绝不会认错的琴声清晰地落入耳中,佐久早圣臣向前一步,轻轻敲了敲门。
伏在三角钢琴前的背影却没反应,她手上的动作几乎快出了残影。
是弹得太认真了吗?
佐久早圣臣握住门把手,再向前走了一步。
之前在视频里看不出来,在白鸟泽门口偶遇那次又太匆忙,将近半年没好好见过,她好像又瘦了。
头发应该打理过吧,但还是长了不少。
脚下的步子不听使唤,佐久早圣臣几乎走到了琴身一侧。
她弹的曲子好快,但很好听。
再参加比赛的话,我能去看她吗?
该间接问妈妈要门票还是直接问她呢……
“佐久早君?”
胡思乱想随着琴声一同戛然而止,佐久早圣臣恍然回神,对上了川濑久夏的目光。
她的蓝眼睛还是这么漂亮。
“好久不见啊。”川濑久夏从琴凳上起身,“是排球部训练结束才回来吗?来你家也忘了和你提前打声招呼。”
“……好久不见,川濑。”佐久早圣臣难得没戴口罩,“那个,晚饭好了,走吧。”
“诶……”没想到老师真的一点也不把她当外人,直接给她添了一双筷子,川濑久夏笑了笑,“多谢,那我们走吧。”
将琴凳移回去,她朝少年微微欠身,抬脚就要朝门外走。
【第一步,是先解决掉生疏,我在酒吧随便拉个人聊两句都比你俩认识八年还要熟。】
天海蓝振振有词的追女孩**又在脑海中高高飘摇,看着那个即将踏出门的身影,佐久早圣臣心下一紧,三两步走上前,叫住了她。
“怎么了佐久早君?”川濑久夏回头问。
“圣……臣。”少年的声音仿若蚊呐。
“啊?什么?”她不解追问。
“我说,其实我们之间不用可以不用那么生疏。”佐久早圣臣盯着她道,“你以后可以叫我的名字,圣臣。”
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拒绝,他又忙说:“还有,刚才的曲子,你弹得很好听。”
少年的黑眸里似乎藏了数不尽的笑意,或许没有什么能比这句朴素的话更能让此刻的她开心。
“谢谢。”川濑久夏也扬起笑眼,“圣臣。”
-
每天在酒店和佐久早宅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极其规律而枯燥。
初赛将近,川濑久夏起得比在乌野上学时还早,往往在佐久早圣臣还没出门时就一头扎进了他家琴房,练得昏天黑地。
明天她就要离开东京,回仙台短暂停留一天之后再只身前往京都比赛。午饭后,佐久早香织叫停了练习,准备再完整检验一遍学生的成果。
三十分钟的独奏结束,川濑久夏的手指都开始痉挛。
“嗯……”思虑良久,佐久早香织像是还没拿定注意,开始围着琴凳踱步。
“老师,是我哪里还弹得不充分吗?”川濑久夏后背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技巧已经很纯熟了。”佐久早香织点了点头,随即皱起眉道,“但是你有没有觉得,你的琴声很冷漠?”
“这个缺点从来不会出现在两年前的你身上。所以我在想,会不会还是你家里的问题?”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啊……”川濑久夏无意识地扣着手,已经被她强制清扫出门的一切又开始在脑海中反噬。
“别紧张。”佐久早香织一把抓住她的手,蹲下道,“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如果最根本的心理这关克服不了,那你终究会功亏一篑的。”
可是该怎么克服呢?那些肮脏的回忆。
“老师我……”川濑久夏想不出一句反驳的借口。
“这样,你别怪老师,小夏,你听过脱敏治疗吗?就是回到事情发生的地方重现记忆,达成效果。”
川濑久夏忽地浑身一震。
“时间紧迫,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去一趟川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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