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听过我和古森相识的过程，小萩说她非常赞成我们的婚事，请问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说这得问古森，毕竟结婚的前提是交往，我们这还没交往呢。
小萩说如果不是我拦着，她现在就要冲去排球部把古森拉出来，让他赶紧跟我表白——被她这么一说，我心中也难免有点蠢蠢欲动，虽然我打死也不会主动表白，但我或许可以稍微试探一下？
主意打定，我和其他同学们一起收拾好了场地，然后前往另一所体育馆守株待兔，等待古森的练习结束。
因为我和他回家的路只顺路一段，而他在大部分时间里都会练到很晚，除非有事，我不会特意等他。因此一看到我等在那里，古森就下意识地以为我有什么事找他：“怎么啦？”
我选择无理辩三分，瞧他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等他了？
想和他聊天，想等待他，这些难道就不能算是“事情”？我就不能主动一点吗——哦，这不算是主动，我只是为了试探，嗯嗯。
古森眨了眨眼睛：“就是感觉有点惊喜……”
诶？
“因为我也很想跟你一起走嘛。”少年抓了抓头发，“只是我这边总是练习到很晚，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等我。”
很想和我一起走。
很想，和我，一起……
我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如果有时间，就、嗯，姑且多等你几次好了。”
“诶，真的吗？”古森笑眯眯地说道，“今天是我的什么幸运日吗？感觉一定有什么神明在眷顾我，不仅是在刚才练习时把队长打过来的球全部都接到了，而且还能听到你这样说……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好会说话，而且说得好自然。
我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什么神明呀，他自己不就是苹果之神吗？
这个关键词似乎是触发了他的某些回忆，因为并肩走在路上的时候，古森忽然问我：“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假如我也是口是心非的那类人，你是不是当初就不会和我一起玩了？”
……诶？
17.
很有意思的角度，但古森和“口是心非”这个词根本就是反义关系，我才不信他能做到……要我说，做傲娇也需要天赋，不是什么人都能把心事憋在心底的。
“确实，我大概是做不到。”少年理直气壮地说道，“所以这只是假设。”
假设吗？
我想了想，告诉他，人和人的相遇与交往总是十分奇妙。有时候是水到渠成，温和又自然，有时候又像是金属钠丢到水里之后迸发出的爆炸，过程相当激烈，一切皆有可能。
既然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足够好了，再假设过去会如何，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吧？过去不会重来，讨论人生的if线就像我们班正在排练的话剧里的荒诞剧情一样，都属于某种空想。
专注当下才是正确的。
古森想了想，说确实如此，都怪他今天在练习里太拼了，容易大脑短路、胡思乱想。他双手合十，对我说抱歉抱歉，以后他不会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了。
我说没事，再问多少次都没关系。
事实上我有点意外，因为这问题相当患得患失，不亚于“如果我变成小狗你还爱我吗”之类的假设，甚至听着很缺乏安全感。
古森是想确定什么吗？
不等我表达疑惑，古森又补充说，虽然是空想，但就算以前的他是圣臣那种性格，也请我放心地和他一起玩——因为他对我从来都是绝对真诚。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会记得在下次遇到佐久早同学的时候跟他说，你有在背后偷偷说他别扭。”
“……喂！”
18.
对我来说，讨论过去未发生的可能确实没有意义，但这不代表我是比起空想更喜欢做实事什么的务实主义者。
事实上，从小到大我都很喜欢妄想，我会把电灯的开关想象成通往异世界的按钮，会把下楼的台阶当成魔法琴键，会把自己说话时的声音想象成咕噜噜地冒着泡泡的魔法水壶。
起初，大人们会因为我的说话方式而对我多几分在意，后来就不会了，因为他们觉得我古怪又别扭，只喜欢一些冷门且不入流的东西。
能得到更多的关心的人是被大众认可的“完美的人类”，比如我的姐姐，她和古森一样，都是那种能让人产生“如果是这个人，一定可以的”的想法的“主角”。
虽然我觉得自己比起过去已经成长了许多，但无法拥有主角特质的我，大约这辈子都无法打倒恶龙，只能做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这样的道理我花了好些年才认识到。
……这样普通的我，之所以会对古森说谈及过去毫无必要，是因为我认为，即使重来一百次，万有引力也会被牛顿发现，虽然砸中他的可能会是别的苹果。
同理，就算重来一百次，也依然会喜欢古森元也。
只要他在那时对我说话。
只要他选择我。
这就是命运。
我看向走在我身边的古森，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他的脸上，他整个人都在发光，是我伸手就可以触及的宝藏。
但我无法伸手。
……所以啊，快点对我说喜欢吧。
到底在想什么呢？你这个笨蛋。
“那个，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古森问我，因为我一直在看他。
“没有。”我说，“就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诶？”
19.
时间回到一周前。
休息日的时候，我约古森陪我出门逛街，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又问我怎么想到找他了。我说我本来约了小萩，但她临时有事（此乃谎言），是她建议我来找他的。
“诶，你和鹤田的关系还真是突飞猛进。”古森笑着说道，“我就说她挺喜欢你的吧。”
可恶，比起这个，他不应该问为什么小萩建议我找他吗？这说明在外人的眼里，我们俩的关系非同寻常耶——这家伙竟然不按套路来。
“但最后陪我逛街的还是元也啊。”我说，“你看，我根本约不到别人。”
“一定是因为时间太突然了，其他人肯定早有安排，只有我比较闲，能够随叫随到。”古森习以为常地为我找补，“你不要多想，大家都很喜欢你的。”
我故意皱眉，假装不信他这话，因为他这人惯会说我喜欢听的好话，可信度实在不高。
而且在我看来，人缘很好的古森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都喜欢”的人，被他这种人给予了“大家都很喜欢”的评价……总觉得心情会非常的微妙。
听到我的质疑，古森也装模作样地皱眉，表示他正由于我的不信任而感到伤心。
“……那元也呢？”我冷不丁地问他。
“什么？”古森应了一声，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你说大家都很喜欢我。”我重复他的话。
古森点了点头：“是啊。”
“所以我说那你呢？”我歪着头看他，“元也，也是吗？”
少年怔了怔，随后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附耳过来。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直接说喜欢不就好了——我朝他靠近了一些，然后就听到古森压低了声音：“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莫名的有点紧张。
“嗯……我以为你知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的？”少年说道，声音里有几分笑意。
20.
我睁大了眼睛。
然后出于本能，给了古森一拳。
“啊痛痛痛……”古森吃痛道，不过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我喊他的全名：“古森元也！”
“是是是，我在！”虽然被点名了，但古森看起来完全没有慌张。
……拿他没办法。
“开玩笑时要注意谈话对象。”我对他吹胡子瞪眼，“不要学佐藤同学那种轻浮的作风——”不然就只会收获我出于少女心的害羞而给予的一拳。
虽说我们俩的确是一见面就很投缘的朋友，但我觉得“一见钟情”这话有点添油加醋。在我看来，喜欢现在的我是有可能的，喜欢之前的我……
我才不信会有人对我一见钟情呢。
所以啊，休想用这种肤浅而轻佻的理由敷衍我，给我老老实实、正儿八经地表白！
“……我以为刚才那么说会比较合适。”古森揉着心口说道。
哪里合适啦！！
“氛围啊，你不觉得吗？”他说，“还是说你觉得我否定会更好……不，想也知道这个绝对不行的吧，前面都说了是‘大家’嘛。”
是这样，否定喜欢当然是不合适的，因为“大家”是指所有人，他自己都说了大家都喜欢我，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变成例外，之前的夸奖就变得毫无说服力了。
“那你直接说喜欢嘛，喜——欢——这个词很难吗？”我没好气地说道。
天呐，我把这个词说出来了……紧张，紧张。
“……”
咦，他怎么不吱声？
我诧异地看向他。
……哇，怎么回事，他脸好红！
不是，刚才的话题不是在开玩笑吗？怎么突然脸红，导致我都跟着害羞起来了……是氛围的原因吗？
还是说，他讲的话难道是真的？！
“不行……”沉默了一会，古森别过头，只留给我红了的耳根，“唯独这个词，我……实在很难轻易地说出口。”
那那那那就不说嘛，也不是非要现在说，我又没有要强迫他讲他喜欢我。而且哦，明明是古森先说了奇怪的词语的啊！既然他这么纯情，从一开始就别开那种玩笑嘛……
我也像他一样移开了视线：“哦……”
如果小萩在这里，应该能收获两只通红的苹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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