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十二岁

宫治这一觉睡得很沉。醒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

他急急忙忙坐起身,却发现柏伊理趴在床边。她长长的头发半散在床被上,两只手交叠着,脑袋就支在手背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也不知看了多久。

“醒了吗?”柏伊理直起腰,抿出嘴角的梨涡,“洗漱一下吃早饭吧。”

宫治揉了揉大早上起来蓬松又凌乱的头发,“怎么没有叫醒我?”

“今天天气不好,我想你多睡一会儿应该没事的。”柏伊理说着钻进厨房,“你最近肯定累坏了。”

宫治这才注意到窗外一片昏天黑地,雨声沥沥,北风刮的窗户簌簌作响。

这种恶劣天气,确实,店里也不会有几个客人。想来平次一个人也能搞定。

他伸了伸懒腰,伸手去拿盥洗台上的牙杯,宝蓝色的情侣牙杯整整齐齐地摆在正中间,宫治挑了挑眉,对于盥洗台的整齐感受到些奇怪。

宫治洗漱好出来桌面上早饭已经摆好了。

有凉菜有热菜,有新鲜的切好摆盘的水果,有热腾腾的味增汤,她甚至还烤了青花鱼。

十分丰盛的早餐。

宫治看着满满一桌的食物,愈发觉得哪里古怪,他脑子里想了一圈,发现自己只能想起饭团宫的近一周营业流水数字,下周二的海鲜类食材进货,下周六的工资结算日和下下周四的营业税务申报截止时间。

他决定不再和自己为难,态度诚恳地发问,“对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忘了?”

柏伊理摇摇头,她垂下头,用勺子搅着味增汤,“我只是发现,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好像从来没给你做过早饭。”

“啊?”

“明明前几年,没有实习的时候,我周末都没什么事,可我就是赖床。那时候你被那个八字胡欺负,每天都要很早很早去店里,明明你做学徒已经那么辛苦了,我还要你给我做好早饭。”

柏伊理放下勺子,抬头看向宫治,“阿治,和我在一起,其实很辛苦吧。”

宫治顿住,他放下筷子,坐直身子。

柏伊理眼里闪着的泪光晶莹,像是闪光的钻石,让他心里一揪。他正要开口否认却忽然瞥到玄关处的行李箱。

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盥洗台上整齐又空荡,她那些总是占了一大块面积的瓶瓶罐罐似乎少了大半。

宫治知道柏伊理要说什么了。

“我真的一直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的女朋友,结果到现在一回想,发现还是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好的地方。”

宫治很艰难地开口,“不,你很好很好。”

他发现自己的嗓子不知何时已经艰涩沙哑,桌下的手攥的紧紧的。

宫治是无措的。他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紧紧桎梏着他的喉咙,叫他无法发声,连大脑都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

“是吗?”柏伊理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那么,我为什么总是可以被随意放弃呢,阿治。”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达畹的情况,你不问我达畹的转正准备的怎样了,因为无论我拿不拿到达畹的offer,你都无所谓。”

“你看不见我的努力,你只觉得多此一举。因为在你心里,你早就替我做决定了。”

柏伊理抬头,眼睛里有着孤掷一注的决绝。

“现在我要再次告诉你,阿治。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非要留在神户,留在大阪,哪怕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广告公司。如果我非要这样,你会选择跟我分手吗?”

分手两字,以一种假设的姿态被提了出来。

可是他们都知道,这两字早已像阴影,笼在他们心头很久。

“我不是无所谓,阿理,”宫治终于开口,他敛着眉眼,是一贯冷淡的模样,“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选择达畹。”

更不用谈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你看,你就是这样。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替我做决定,阿治?”柏伊理的声音里有小小的颤抖,“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我放弃了什么,我愿意承受这个代价……”

“不,你会后悔的!”宫治打断她的话。

她会因为刁难无理的领导,不懂她灵感才华的公司,会因为现实蹉跎一日日消沉下去。她会逐渐开始怀疑今天的决定,然后逐渐开始后悔今天的决定,再然后会动摇和他的爱,最后甚至后悔在今天选择了他。

他无法想象那一天。他无法面对。

“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不会妥协的,”他抬眼,柏伊理才看见他发红的眼眶,和在失控边缘的情绪,“阿理,你有自己的梦想,你至少应该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她现在选择他,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见过足够多的人。

所以总还以为他是最好的。

他怕柏伊理后悔。

怕极了。

柏伊理看着宫治,看着这个黑发的英俊的男人,难得一见的失控着。她最终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阿治你明明也说我很好,可是你看,阿治,如果我很好,足够好,那为什么,我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宫治在这一声平静的诘问里感到眼眶酸涩。

他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案板上已经洗净,等着开膛破肚的鱼。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冰冷的刀锋在脖颈边,叫他绝望又难以挣脱。

“你总是放弃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你怕我跟着你吃苦,你怕也许有一天你给我的爱不足以对抗现实,然后我会后悔今天的选择怨怪你。”

“你什么都怕。”

“唯一不怕的就是我的离开。因为你知道我总会回头。”

宫治和柏伊理在一起六年,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时间,谁听了都会感慨。

可你要是说,是16岁到22岁的六年,又似乎是一个听上去并不长的时间。

少年的时间似乎总是转瞬即逝,而成年人的时间才会被拉长。

柏伊理和16岁时其实没有太大变化,还是长长的头发,明亮的眼睛,喜欢穿各式各样漂亮的裙子。她看待和宫治的感情也和16岁一样,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全感。

宫治似乎随时都能抛弃她。

从16岁到22岁。

柏伊理已经开始对于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感到厌弃,对于这段总是要小心翼翼避开所有困难却仍不知何时就会被放弃的感情感到失望透顶。

“可我不是总会回头的,”柏伊理将钥匙放在桌上,“阿治,这是最后一次了,分手就让我说吧。”

“我们分手吧。”

坐着的男人嘴角抿的很紧,他不说好,也不说挽留。就那样红着眼看她,却不发一言。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得不到回应,柏伊理只当他是默许了,她站起身,开始认真地观察这个老旧的却陪伴她和宫治四年的公寓。

客厅角落里的橡皮树,是他们从若草山千里迢迢运回来的,她虽然嘴上说的很好,可运回来后转头就忘在了身后,好在阿治照料的很好,还是绿油油的样子。

客厅的窗户还粘着厚厚的隔音棉,老公寓的隔音总是不太好,她和宫治那时候还曾因为半夜动静太大被隔壁的千井婆婆上门抱怨过,她当时躲在宫治身后脸通红的,偷偷去掐他背后紧实的背肌。

当然,她从背后有看到宫治的耳后根也是通红的。

书桌上罩着好看的英粉色的棉布,上面摆着青松盆栽,她的那些杂书和宫治的食谱都凌乱地立在上面。相框里是高中毕业时她和宫治、宫侑的合影。她站在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中间,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床头柜上还摆着杏色灯罩映着褐色枝蔓和粉色花瓣的樱花的欧式灯。当时她需要灯来学习,和阿治去挑,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灯。可是这个灯昂贵,而且其实更适合做床头灯,买时她也很犹豫。她实在喜欢,最后言之凿凿说当台灯也不是不行。

她坚持用那个灯看了两天书,第三天宫治就忍无可忍还是拎了个新的台灯回来。

墙上是她和宫治花了一周贴上的墙纸,这个小公寓的原身是早已斑驳发黄的墙壁。当时他们都很穷,刷漆太贵,而且阿治也没法住在刚刷漆的房子里,只能选择墙纸了。他们都不会贴,所以墙上有很多处都还能看见小小的褶皱,和贴歪了而对不齐的花纹。

挨着墙宫治特地搭了个小木柜,收纳着那些她从各个地方淘来的可爱摆件,或是纪念品。她一件都没带走。

这个房间里,每一处,都是她和宫治生活的痕迹。

柏伊理突然又觉得心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好些了。

生活在这个充满她痕迹的房子里,阿治,你会因为无时不刻感受到我的存在,而感受十分之一我此刻的难过和伤心吗?

柏伊理收回视线,扯出行李箱的拉杆。

“……等等。”

有喑哑的男声响起,和随之停下来的脚步。

柏伊理泪流满面地背身而站。她想,求你,求你,阿治。

求你,留我一回。

可是她等了许久,却等不到下一句。

门外忽地刮起一阵强风,并不太牢固的窗户发出晃动摩擦声。宫治在这阵声响里忽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现在的天气不好,你……”宫治顿了顿,“等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这阵风刮完?等到雨停?”

“可是风总会刮完的,雨也总会停的。”

她失望至极看向窗外的风雨,轻声道,“阿治,你真是个胆小鬼。”

柏伊理擦去眼泪,回头对沉默着红着眼而目光沉沉看着她的宫老板微笑,“我有些后悔,要是十六岁那年我爱上的是阿侑就好了。”

她转过身去,顿了顿,声音是藏不住的颤抖和破碎,“那样,或许,我不会一次又一次被放弃。”

柏伊理打开门,带进一阵冷风,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赶在520前,提前祝大家520快乐呀~~~

PS:对于之前的断更解释一下,原因和借口当然有很多,总结一下就是,有三次元的忙碌压力,也偷偷爬墙了一下隔壁代号鸢和恋与深空嘿嘿嘿,当然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即使写了设定大纲也仍然在写作过程中为侑动心而觉得迷茫无法继续写下去。

PPS:肯定不会坑文,大家放心吧~~

PPPS: 大家希不希望空行呀,如果我偷懒不分的话,会不会很影响阅读体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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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二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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