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学校里几乎已经没了人的踪迹,我和岩泉站在体育馆旁的路灯下面,等待及川独自整理好器具。这是岩泉的安排,他担心把我和及川再放到一起又会吵架,就指使及川一个人去做收尾工作,自己则陪在我身旁。
不过其实没有必要,因为我已经没有气力再去争执什么了,被浇灭的怒火残骸只剩下疲惫和不可名状的伤感,但也有堵塞的东西喷涌而出之后的舒畅感。
岩泉代替及川向我道歉,说等会肯定会压着他给我土下座谢罪,我却摇摇头,反过来对他说:“没关系的,我才应该向你们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句寄托什么的话。”
他嘴巴微张,怔在原地,然后有些不自在地用左手去挠后脑勺,避开我的视线。纠结半晌挤出一句没关系,语气却含糊不清。
我们都没再开口说话,只有风声和及川在排球馆内整理杂物的细碎声响回荡在耳旁,把极短的时间拉得无限长。
我发呆似的目视前方,不过脑海里却挤满不着调的琐事,比如等会还要给及川道歉、回家之后是不是要买好打排球所需的所有物品、还要给研磨打个电话之类的,岩泉却突然开口。
“……没有必要因为那家伙的鬼话就去勉强自己打排球。”
因为之前在发愣,所以我迟钝好几秒才意识到岩泉在和我说话。
“……我没有勉强自己。或许我也在等一个契机吧,这次可总算没有借口了。”我努力解释自己的心情,像是要为自己打气一般握紧拳头。
岩泉还想说什么,可是及川却正好结束,从大门出来并且锁门,他只好噤声。
及川脸上还有被岩泉打出的痕迹,所幸没有流鼻血。他脸上还是照旧看不上情绪,很平静的样子。他走到我们两个身边,却暂时没有说话,我主动开口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明明知道败给白鸟泽的你们才是最难受的。”
一时间及川没有说话,只是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我,因为排球馆熄灯之后周围光线更为暗淡,我很难看清他脸上具体表情,整个人都氛围都模糊不清起来。
然后他大声叹了一口气,就好像无可奈何一样,并且伸手重重拧了一下我的脸颊。我捂住脸,迷惑地看着他。
“我也对不起。”及川轻声这样说道。
回到家之后我瘫在床上,万分疲倦,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走,本来还想给孤爪打电话也提不起劲,只是给他和黑尾各自发了一条邮件,说自己决定参加排球社了。
「From孤爪:啊……总之放轻松点吧,反正也只是部团活动而已。」
「From黑尾:真的吗!太好了,为什么突然决定参加?」
并不想和黑尾解释今天的事情,所以我只能简单地回复「机缘巧合」。
第二天早上我告诉实哥这件事,他反而十分担忧,问我这样真的可以吗,真的没问题吗。看着别人这么慌乱的样子我反倒安心起来,笑着说只是社团活动而已,又不是马上落入虎口。
不过等我真正入部之后,真实的麻烦们才接踵而至,打的我措手不及。
首先是队内氛围,我总感觉十分怪异。
横山教练当然欣喜若狂,因为北川第一的女排平均身高比较一般,除了二年级的副攻绪方黎步前辈外,就没有可以提出来说的高个子了。所以哪怕我作为一年级,教练也希望我能每个位置都打一下,看看把我放哪最好,期待我能马上就上赛场起作用。
“副攻或者主攻,多打打这两个位置吧。”横山教练欣慰地拍拍我的背。
“好的。”我对此没什么概念,只能先这样回复。
“听说你之前会打一点?那上手可能比较快,不知道春季选拔的时候能不能让你上……”
“我会努力的。”
“比赛会怯场吗之类的?”
“不。”我回想起昨天和及川的争执,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就是为了赢才来这里的。”
女排总人数挺多,不愧是强校,我普通地介绍完自己之后,顺势扫视了所有成员一番。总共可能有二十个人,我除了同年级的黑川明季和之前见过的绪方前辈外一个都不认识。
三年级的前辈们还没正式退部,但是应该已经不再上场打比赛了,听说月底就会和男排一起举行退部仪式。
因为只认识黑川,之前和她说话时也觉得还好相处,我自然而然地询问她相关事宜,只是感觉二三年级的队伍里面突然传来带有恶意的窃窃私语。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和及川的流言,可是意外听见一句“来了个黑川二号吗……”
我侧过脸看着身旁的黑川,她比我矮一点,自然卷的红发束成马尾,表情依旧是记忆中的那样冷硬。我猛然意识到,好像大家都是短发,只有我和黑川还保留着长发。
只是我是因为还没来得及剪,黑川是因为什么?
“队内有没有明确规定要剪短发。”问起黑川的时候她却表现出明显的怒气,“什么不成文的规定……有本事就写成成文的规定啊!”
“你不想剪短发吗?”我一边捡球一边问她。
黑川一脸不忿,眉头拧成麻花,却让她的表情生动起来,不再是之前那个冷冰冰的状态了。
“我自然卷剪短发之后整个脑袋都会炸起来,每次睡觉起来还发型不重样,而且几个星期就要去剪短一次也觉得好麻烦……反正我觉得现在这个长度扎成马尾才最方便。”黑川碎碎念着,然后突然顿住,转头对我有些别扭地说:
“你也觉得我这样做很不可理喻吗?”
“啊?”我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没觉得啊,挺合情合理的。”
黑川高兴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像是从冰山后面初次冒出脑袋的晨曦。绽放出温暖的光。
显而易见,我在班级里没什么朋友,加入社团之后依旧没什么人和我讲话。只是我有点在意前辈口中的“黑川二号”,所以社团结束之后我去隔壁逮住岩泉,想再打听打听最近年级里的风言风语。
“黑川?她确实是和我一个班。她挺厉害的,一年级就当二传候补了。”岩泉关注点只在排球上。
“那不和彻一样吗?”我惊奇道,结果及川马上表现出不屑的表情。
“哼,我可要比她强。听说隔壁有个厉害的一年级我还特意跑去看了,还是我比较厉害。”
完全不想吐槽他这小肚鸡肠的行为,我无视及川继续问:“她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这个,”岩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你不再是什么冷酷女王了,现在这个绰号是称呼黑川的。”
“……这都是什么啊,大家有这么闲的吗?”我才想起我上学期好像确实听说了这个绰号,顿时越发觉得无语。
“因为我和你班上的那个,叫小岛的吧,经常和他们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再加上你确实也算是好相处,大家渐渐的没那样叫你了。”
没想到岩泉和小岛居然为了我做这种事情,我一时失语,然后十分感动,双手合十又说出那句话:“阿一你要比彻帅一百倍!”
“喂!”及川张牙舞爪,但是无人在意。
“不过你现在……嗯……”岩泉倒是犹豫起来,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下去,我却已经猜到了,直言道:“现在是不是都在传我和彻在交往啊?”
“我和及川都对每一个来问的人解释清楚了,不过可能别的年级的人还是不太清楚吧。”岩泉诚实地说。
我对此并不在意,虽然及川在旁边嚷嚷他只会和温柔体贴的女生交往让我很想给他一拳。我把话题绕回到黑川身上:“所以黑川到底……?”
“这个你问小岩没用啦,他这种粗线条的人怎么可能会发现这么细腻的社团内的情感倾向。”及川双手插进口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马上就被岩泉暴击后脑勺。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女排现在内部的情感倾向吗?”我抱住双臂,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当然。”及川为了摆脱岩泉的怒火,连忙逃到我的左边。“黑川刚刚入部时就因为不肯剪头发和三年级大吵。”
“啊……”我回想起不久前和黑川关于剪发的言论。
“然后还有虽然是替补,但是在练习赛的时候经常替掉三年级正选参加。再加上她的性格那样冷冰冰,反正就是被说不尊重前辈,看不起别人。”
但是回想起和黑川相处的时间,我倒是觉得她挺好的,至少我蛮喜欢她。
“倒是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一般都对别人不感兴趣吧?”及川问我,我坦白道:“因为今天好像有前辈叫我黑川二号……”
岩泉和及川突然停下,摆出无比微妙的表情盯着我,表情就像是家长在看不成器的女儿一样,满脸恨铁不成钢。
“……今天是第一天吧,你干了什么呀?”及川不可置信地说。
“我什么都没干!”我感觉非常冤枉又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因为你平时老是面无表情吗?”岩泉迷惑不解,但及川却发现了关键点。
“小雀你该不会……”及川斟酌半晌才组织好语句,“没有尊敬前辈的意识吧?”
“……尊敬前辈?”这回轮到我迷惑不解,“我说话用了敬语啊?”
“这不是敬语不敬语的问题。说起来确实啊,你之前一直待在美国……”
及川和岩泉都陷入沉默,留我风中凌乱,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总觉得,你说不定比黑川还要糟糕啊。”最后及川一言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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