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很果断，行动起来总会有其他顾虑。
几次经过市来家门前，饭纲掌都没有按下邮件的送信键。
“经过之前给她发消息”——
市来她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吧。
如果当真了，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踌躇之间，东京的天气彻底入梅。
饭纲掌第一次意识到门牌上的姓氏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市来的时候，门口台阶旁摆着的盆栽还是香雪球。
现在已经换成了朝颜。
雨水淅淅沥沥，又绵延不绝，浇得花蔫蔫的。
朝向街道的窗户常年拉着窗帘，看不出有没有人在家。
正常情况下，没有要紧事，一般人也不会在下雨的时候出门。饭纲掌想。
他正准备又一次无言路过，里屋门却在这时开了。
穿着短袖蓝白细格纹连衣裙的女生一只手正在□□雨靴，门完全展开的时候才站起身，看样子是穿鞋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拉下了门把手。
她从地上拿起伞撑开，隔着透明雨伞看到了从低矮的庭院门上露出的饭纲掌的脸，快步小跑了过来。
风带起她的头发，饭纲害怕它被庭院门上的钩花勾住。
好在他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
市来一华拉开门，灵巧地连人带伞钻了出来，在他面前站定，元气满满、没有停顿：“饭纲！”
饭纲掌也和她打招呼，禁不住感叹：“好巧。”
他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
是叫做频率错觉吗？
因为巧合而留心到某个本不常见的事物之后，这个事物便仿佛无处不在地出现在生活里。
其实是因为人对事物的认识增加，才造成了它更经常出现的错觉。
饭纲掌不记得描述这个现象的正式学名了，但他觉得如果把事物换成人，这个现象照旧通用。
注意到市来两手空空、没带任何包，他问：“要出门吗？”
“嗯，今天是杂志发售日，现在去买杂志！”
含糊地说完，市来一华急忙道：“对了！耳机！买耳机的钱、终于快攒完了！”
“因为之前带市香出门太勤了，买了点驱虫药，又推迟了一些…”
“下下周！最晚下下周，我会带给饭纲听的！”
这是两人短暂的对话中，唯一出现了市香的地方。
直到挥手告别，市来都没有提起要带猫给饭纲看的意思。
下着雨，再加上对方有事出门，这也在情理之中。
但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真的如预想中那般行动，反倒让饭纲掌有几分失落。
不过，很快，现实就告诉饭纲掌，四次元之所以是四次元，都是有其理由的。
市来一华所谓“带给饭纲听”，真就是连耳机加外包装整个带到学校来。
在某个不用赶着去参加社团活动的放课后，看到好整以暇坐到他空着的前座上的市来，饭纲掌才明白她之前为什么会询问排球部的休训日在哪天。
“为什么要特意到学校来拆开…？”
“因为、我不是答应了要第一个给饭纲听吗？”
女生理所当然地反问，继续拆包装盒。
不，约好的只是给他听，没说“第一个”吧。
市来可能是犯迷糊，把心里想的当成了说出口的。
倒显得饭纲才是记错了约定的那一方。
饭纲掌没有继续反驳，注视着市来给耳塞导管装上保护套，然后把线材的端口两根细细小小的铜柱插在耳塞接口处，没话找话：“我还没戴过这种耳机。”入耳的那一部分可以单独取下的。
“我之前也没见过！好像可以更换线材，但要另外加钱，就没买了……等等、不太对劲、好像不是这么戴的？？”
直接塞进耳朵里，金属材质的耳塞快被自身的重量带动得掉下来。
市来一华学着记忆里店员的手法改变耳塞的朝向，试了好几下，始终没能找到熟悉的感觉。
“饭纲、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把身下的椅子挪得更靠近饭纲一些，市来侧脸对着他，在援兵到来之前，用手按住刚才努力尝试未果的那只耳朵。
放在自己桌上的包装盒上有宣传图，耳机线不是自然垂下，而是向上绕一圈，直到耳垂的部分都会被挡住。
饭纲掌对照着模特佩戴的例图，调整起耳塞的角度。
特别注意不碰到市来，他用手指拨动线材连接处的方位，想把线绕到耳后。
动作的前进方向被女生散落在脸侧的头发挡住，饭纲掌只好先帮她把那缕碍事的头发别过去。
“原来是要这样！”
市来一华恍然大悟，正欲葫芦画瓢，猛地想起本意是给饭纲听，赶紧把另一只推给他。
“……市来，只有耳机、没有媒体源，是听不到声音的。”
在饭纲的提醒下，市来一华“啊”了一声，保持着一只耳朵戴着耳机、另一只耳朵没戴的状态，手按住侧脸，跑回自己的座位，急急忙忙地翻出Mp4，插上耳机，又急急忙忙朝饭纲跑来。
另一只耳塞在重力作用下，随着人动作的起伏，打在她胸口好几下。
重新坐下的时候，饭纲掌不经意地发现，市来因为被他撩起头发而完全展露在空气中的那只耳朵的耳垂上，有个小洞。
刚刚太紧张没留意，现在看到了，饭纲掌这才想起，开学自我介绍时，市来是戴了耳钉的。
当时她的头发乱乱的、并不服帖，头部随着说话的动作轻微摆动的时候，发间却有亮光闪过。
“市来现在不戴耳钉了吗？开学那阵子好像看到过。”
“饭纲你记性真好，”忙着从Mp4里调出音乐的女生分心应了声，“睡觉掉了一只，不成对了，就懒得戴啦。”
只是观察力比较好啦。
顾及到市来不久前才承认自己在“对世界的观察力”方面有所不足，饭纲掌咽下可能再次打击她的话，就听眼前的女生继续说：
“要对比音质的话，果然还得有对比才行吧？要是我原来的线没烂就好了…啊！不过那样我也不会想到要买新的。”
“没关系，我正好也带了耳机。”饭纲掌失笑，“平常放学路上我会听调频广播。”
“广播！听比赛吗？”
“什么都会听一点。”
在饭纲翻找自己的耳机的空档，市来一华按下了播放键。
听的歌是她很喜欢的一首。
别人帮忙戴好的那只耳塞仍然好好地待在原处，觉得如果和饭纲面对面地分耳机线的话姿势会很别扭，市来把椅子挪到他桌子旁边去。
占用了过道的空间，但没关系，放课后的教室里向来没什么人。
一副耳机分线听的时候，如果相距太远，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担心耳机可能因为牵扯而掉下来。
……有点亲密了。
饭纲掌只见过情侣之间会这样。
但市来的行为绝非暧昧。
暧昧，是超出了普通朋友关系之后，双方都有意愿更进一步的，一种持续性状态。
这只是出于巧合的，特殊情况下的，短暂的亲昵。
听过了一段副歌，市来一华暂停了音乐。
发现对方侧过头来盯着自己的耳朵，饭纲掌摘下耳机：“怎、怎么了？”
难道说耳朵红得很明显吗？！
没发现饭纲掌的声音略显底气不足，市来一华若有所思。
她的新耳机在饭纲身上好像有些不稳，导管部分没法完全戴住，导致线材部分也出现晃动。
“饭纲，你的耳孔好像比我大耶，要不要换个大一码的耳塞套？”
朝颜，牵牛花。频率错觉，巴德尔-迈因霍夫现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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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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