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世抗议：怎么就定了上下级？
月岛叹息：当我的下级，至少不用写文书。
博世又问：你确定你那前辈会替你隐瞒吗，这么信任他？
你可以不信任我。月岛避而不答，没关系。但是退一万步，他微微偏了头，任凭利刃割开皮肤，因药物反应而沸腾的血液淬过刀尖，滋滋有声，瞬间的痛感竟使人欣喜若狂——你看我这副样子，就算把你干掉，功成身退，我还能回警视厅吗？
“我们这代人，”他想起黑尾未经调查断然作出的结论，“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句话也像一支箭，自他这端放出，飞越天堑般的走道，没入博世的胸膛。博世原地晃了晃。“松手吧，”然后朝挟持他的人抬了抬下巴，“月岛警官脖子细，别给拧断了。过几天我还要和他领导交代呢。”
水珠沿着玻璃镜片滑落，好像眼底手术后，车窗上的斑斑雨点。月岛抚过脖颈，创口迅速结痂，只留下微小的刀痕，刻舟求剑，提示着坠落。一旦混入警卫队伍，就能在防卫大臣和议员候选人附近安放炸弹，他缓步走向博世，现在只需考虑如何脱身——
博世说，你的思路也无聊。一群政客，死有余辜。历史是人民创造的嘛。我看，不如挟持他们，同时在楼内安放炸弹。二选一，要么他们因注射过量药物而死，要么大楼定点爆破，游客遭到牵连。刺激吗？
按照PARCO的规模，定点爆破大概需要200公斤炸药，时间有限，你是专家，就算真搞到了那个数量，也要提前在承重墙柱里钻孔，动静太大，吃不消折腾。月岛瞥他一眼，我们是两个人，不是一支装修队。
内行啊。博世啧啧叹道，你炸过？
月岛不答，又听他说：楼倒不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引起恐慌。炸一栋和炸半层没有本质区别，拥堵踩踏导致的伤亡，很可能大过爆炸本身，就机搜的半桶水安保，未必能回应游客的情绪。而且考虑到戏剧性，我会给他们三次猜测炸弹位置的机会，如果猜不中，就只能二选一。
宫下公园所在的高架入口与PARCO相距不过几百米，步行五分钟即可到达。但对于月岛和博世而言，流程要复杂许多——从地下三层的仓库出发，随身携带□□，登上不对游客开放的货梯，十秒后达到地下二层，途径办公室、会议厅和员工食堂，混入巡防队伍，再搭乘员工电梯到达地上二层，一路畅通无阻。紧邻中庭的广播室，被机搜临时征用，改成了应急指挥中心。先前月岛剑走偏锋，电话里告诉黑尾，在地铁纵火外，将有暴力团体袭击议员，制造枪击事件。因此大量人手被调到商场外围，加强针对游客的安检，隐约可见穿着制服的特搜部菁英出没其间。
“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敢在应急指挥中心安装炸弹。”博世低声道，“这种活动向来外紧内松，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距离演讲开始还有一小时，选举团体就位，摆开阵势。偶有路人驻足旁观，月岛贴着墙根，避开迎面而来的人流，帽檐下压，正欲趁换班时刻混入指挥中心，不料竟被身穿特搜部制服的巡查拦住：“通行证呢？”
“里面呢。”他面不改色，“信号不好，出来接电话的。”
“那得罪了，没有通行证不让进。”巡查拿电棍挡着去路，“基本规矩都不懂，机搜就这么做事的？”
大老远跑来处理一桩莫须有的枪击威胁，想来这群菁英也是满腹怨气。月岛不答，做出自认倒霉的神态，准备退后静待其他机会，却突然被人勾住脖子。冰凉的指腹擦过颈部的伤痕，锋利的指甲如出鞘的利刃。
“可不许随意扩大哈。小孩子第一次参与安保，做事不规矩，和我们机搜没关系。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进去呗？”
是黑尾，难得接一回任务，许是为奖金考虑，他也老老实实穿上了制服。不知和谁应酬过，嘴里叼了一根烟，大概不是喜欢的牌子，所以只是咬着，没有点燃。凑到耳边说话时，一丝微苦的烟草气息也卷来，无端让月岛想起地震后，他从病房醒转，看不到哥哥的脸，却能闻见身上的烟。那时他还娇贵，不知刑警一条皮衣能穿三年，张口就道，你抽烟了？声音里有嫌意。哥哥顿一顿：昨晚没睡，抽一根提提神。有味儿吗？不能吧？我都在外头吹了一小时风了。
哥哥谨慎持重，少时看成人杂志都要回避，从此更不在他面前展露劣习。然而黑尾毕竟不是那样的人。一根没抽的香烟，随着他明晃晃的笑意和哥俩长短的话音上下抖动，似乎向月岛昭明，为了那几通故弄玄虚的电话，他忙了多久，夜不能寐。
黑尾送走特搜部巡查，拿指纹刷开门禁，招呼月岛进屋。余光里，转角阴影处的博世迅速跟上，月岛留了心，特地没有把门关紧。黑尾一定有话要问。怎么现在才来，你去了哪里，那些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从哪里说起呢？腹中的迷宫有无数出口，想起的却是那天，水珠滴答的走道中，他问博世，挟持政客相当于自我暴露，街头演讲的安保虽然薄弱，抓我俩还是绰绰有余的。你打算怎么脱身？
谁说我要亲力亲为了？博世耸肩，炸弹分两部分，大的装在指挥中心，小的绑在人质身上，远程遥控，让人质把他们挟持到地下，不听指挥就直接引爆呗。
谁是人质？他未经思考即问出口，回过神，却看到博世的笑脸。那是咧到耳根的笑，显然，在笑他天真：你猜猜？
“前辈，”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电击设备，抵在黑尾颈上，按下开关，“劳驾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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