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个月前,新安电子配件厂的罗秘书来报案,嚷嚷办公室丢了贵重物品,这才将先前零散的线索串到一处。配件厂的安保远近闻名,巡逻队手底养着两条吃肉的狼狗,能躲开如此严密的安保,敢情是个惯犯。然而问起失物细节,罗秘书又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半天才捅开嗓子眼儿,说是一册账本,一只金表。
表是老板的,账本……账本自然是公司的。写的什么?这你得问会计。具体的我我我记不得了。总之警察同志,公家的财产,你们得给我找着啊!
别慌神,凡事讲究个顺序,你得先说清楚,对不对?师兄慢条斯理转着笔,否则我们上哪儿给你找去。还有表,什么牌子的?
然后呢?把笔录材料整理归档时黑尾问过师兄,罗秘书跟你撂了?
又不是真审他,哪能撂呢。顾左右而言他,蒙混过关而已。新安的账肯定不干净。我们也不是工商局的,查不了。
师兄说嫌疑人从居民区摸到办公楼,飞檐走壁的,看来是个惯犯。而且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要脚印没脚印,要指纹没指纹,那金表如果不流入黑市,把地掘出三尺,都未必能找到踪迹。一九九八年的多事之秋,待办的案子垒成山高,只能吩咐派出所加强巡逻,叮嘱居民提高警惕,回头抓个现行。
只是没想到这天转眼来了。跟报道似的,啪的一声,并腿立正,冲到面前。昨天接到联防队消息,说在祥云街看到了陌生面孔,考虑到这地段的人口构成本就复杂,师兄决定再观察观察,今天的报警电话直接打到队里,说居民贾大姐下班回家,黑灯瞎火里开灯,只见厨房里站了个人!
贾大姐脑子嗡的一下,还没顾上叫唤,那人推窗纵身一跳,沿着小巷窜出两米,拐个弯。跑了。好在这片居民区位置特殊,城乡结合部的荒地里,摇摇晃晃站起一堆违章建筑,东边临着祥云街,西边靠着九通河,南北两侧衰草连天,市政府刚批的地,厂子还没建起来,目标缺乏掩护,跑不了太远。师兄安排联防队员守在街区外围,大功率手电和嗷嗷叫的土狗,将荒地沸成白昼。然后带着黑尾几人,收敛声息,说要来个瓮中捉鳖。
嫌疑人指不定藏在某个垃圾桶后头。黑尾轻轻抬腿,避开路面的坑洼,却不慎踩住活动石板,叫阴沟里的脏水溅了一身。“哎哟,”夜久的声音比他脚步轻快,“完了,泡面味儿留不住了,这回真得洗裤子了。”
“一人洗多没意思,”他抬起**的裤管,直往夜久身上蹭,“咱俩得共进退啊。”
左右就这点地方,脚下没一块砖是完整的。夜久躲闪不急,到底也踩中活动石板,差点一膝盖跪在水坑里。“你说师兄也真是,”他扶着墙借了把力,“非把咱俩拴一块儿,人民内部有矛盾,这不是阻碍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吗。”
“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师兄保护你呢。现在的老百姓可横了,前两天不是还有人泼他油漆吗?你自个儿往里走走,说不准哪儿挨上一棍。到时候嫌疑人没抓着,自己先进了医院——不过也好,看看脑子,对你不是坏事。”
倘若师兄听见这些废话,恐怕得让他俩去对付那帮单位里闹事的受害者家属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黑尾这样想着,顺带往三人分手的方向瞥了一眼,正是不经意的回头间,月亮从厚重的云层中透出,一束漆黑的影子在转角处钴蓝色的窗玻璃上闪过。
*
黑尾气喘吁吁地赶回现场,师兄正对贾大姐做简单的询问工作。最后半句话问完,拿过夜久做的记录一看,又叮嘱了几句记得锁门,贵重物品妥善保管,这才将脸庞转向他:“嫌疑人逮着了?”
黑尾望望金杯面包车:“这不是……在这儿吗。”
“我没问他,”师兄满面春风,却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思,“我问你逮的那位嫌疑人呢。”
黑尾脸红了。余光里那一束漆黑的影子好像燕子的尾羽,无声掠过,将他背到烂熟的组织纪律一裁为二。问夜久,看到了吗?夜久正发愣呢,说看到什么,脑子吗?他来不及解释,撂下夜久,转身就往岔路口跑。
那条巷子比他们之前走的更窄,东家厨房正对着西家厕所,只容两人通过。不知谁下夜班回来,起灶烧火煮面,厨房幽暗的灯光,恰好照亮燕子的尾羽。幸好没和夜久那小子浪费口舌,黑尾窃喜。不过也许是他闹出的动静太大,原本不慌不忙的黑影骤然加快了脚步。偏偏这里地势低,大雨泡涨了阴沟,厨房和厕所的污秽满溢,走两步就成了逆水行舟。要是有枪,黑尾暗骂一声,我能让你跑了?
“行动之前我说了,这地儿乱,别落单。一来,嫌疑人有没有同伙,不好说;二来,这片儿你也没摸过,碰上其他浑水摸鱼的,容易栽。好声好气,你不进心,回头交份检查上来。”师兄又是一巴掌拍向他隐隐作痛的后背,“还有,洗手池装泡面的搪瓷杯,给我刷干净。上回局长来办公室,口渴拿来接水喝,结果摸着一手油,脸都青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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