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间线: 26岁的某一天

傍晚,大雨,肮脏的小巷。

赤苇看着那个顶着大雨吐完就抽烟的怪人,只觉得莫名的熟悉。

可还没等他在记忆里检索出谁能跟面前这个人对上号,那个人就朝他侧过了头。

烟丝一缕一缕消失在雨中,烟头莹莹的火光在黑夜的雨中寂静地燃着,周围只能听见雨水顺着排水口冲出时的水声。

他好像在隐约中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秋山京治。

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喃喃地问出了口,“……秋山,是你吗?”

他对面那个看似怪人,实则是秋山本人的人,在模糊的黑夜里抬起了头。赤苇不知道秋山是不是也觉得出人意料,但他本人倒是很惊讶。

他们已经将近两年不见了,他还能肯定地、即使不敢置信也依旧确信地、一眼认出她。

而且他还记得这家伙分明不能抽烟。

赤苇深深地皱起眉头。

……

他真正知道“秋山”这个人还是高中一年级的某一天。

那时他未满十六,刚刚当上排球部二传手,每天都要跟容易失落的木兔前辈训练很长时间,还要担任班委,日子过得很充实。

"赤苇同学在吗?"隔壁班同学在后门叫他。

昨天刚刚换座位,他由一个靠门的后排调到了一个比较靠窗的更后排,隔壁桌是个角落里的空位。

赤苇抬起头,举起手来,应了一声,"在。"

赤苇走到门口跟他打了个招呼,隔壁班同学递给他一份前几天小测的数学卷,要他给班上的同学,赤苇是课代表。

"赤苇,刚刚我去办公室数学老师给了这个,说就剩这个同学没取了。"

赤苇觉得有点奇怪,班里同学的卷子他上午就取来发下去了,多出一份是他拿卷子时漏了谁吗?

赤苇接过卷子打开,上面的字写的潦潦草草不过也勉强算得上秀气,姓名栏里龙飞凤舞写着大名——"秋山京治"。

"京治"。

赤苇看着试卷上的名字顿了一下。

隔壁同学看到顿住的赤苇心里好奇上来了,把头凑了过去,看到了卷子上的姓名,他惊讶地用手肘怼了怼赤苇,"赤苇,这个同学的名字跟你一样欸,怎么我没听说过?"

"嗯,我也没听说过。"赤苇淡淡地往旁边挪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肘,然后合上了卷子。

"京治"是好像个少见的名字。反正赤苇以前没见过跟他同名的,他倒是想问问这位"京治"是不是也是爸爸妈妈的名字各取一个字。

"诶?这人不是你们班的吗?"被赤苇避开的同学完全没有发觉,听到赤苇回答继续迷惑地问。

“赤苇你不是记不住同班同学的人吧?”

赤苇犹豫了一下,也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他扭头看向他座位旁的空位,有一种直觉告诉他,那个"京治"就该坐在那个位置。

班里只有那一个位置是空着的,那个"京治"无论是转校生还是开学一个多月没来的同学,都应该坐那里吧。

"秋山应该是那个位置的同学。"赤苇回答。

同学看着赤苇指的那个空位,挠了挠后脑勺,搞不清楚赤苇班的状况,这时,上课铃响了,他便不再纠结别人班的事情,跟赤苇打了声招呼回了自己班。

老师进来了,同学们匆匆忙忙从门口涌进教室,赤苇也随着大家进门往回走。

路过那个空位置,赤苇犹豫了一下,把卷子放进了桌洞里。

总觉得是个麻烦人物。赤苇看着刚刚被自己放到书洞里的卷子想。

……

"啊,你说秋山啊,她因为身体原因请假住院了,那孩子好像体质不太好……让我想想,她应该是前几天来过一次,哦对了,就是小测那天,考完就走了。"

卷子在书桌里呆了几天,空位还是没有人。赤苇在某一次送作业的时候问了数学老师,也是他们班主任,有关这个好几天没来的新同桌的情况,然后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前几天那个同学来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

……是身体原因吗?

赤苇心里为自己擅自猜想她是个“麻烦人物”道歉,这个同学听起来很可怜,好不容易为考试来一次学校、考出好成绩,却看不到结果。

赤苇想起秋山那份满分的数学卷,他觉得那应该是个聪敏又努力的同学。

换做是他努力学习却因为身体原因经常不能上学,一定很难过,等那个新同桌回来,他们一定会好好相处的。

赤苇这样想着,出了办公室,下楼,穿过能隔窗看到谢了樱花的樱花树的走廊,走到教室。

没有听见说话声,赤苇皱了皱眉头,推开门,今天的课间真安静,好奇怪。

赤苇环视了一下教室,发现了异常的根源——自己旁边的空位坐了人。

一个陌生同学,戴着口罩,齐肩短发,厚刘海,椅子拖到后面靠墙,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睫毛很长,黑色的特攻服卷成一团大大咧咧地挂在椅背上,看起来像刚脱下来的。

"……"赤苇看着特攻服上"东万"两个大字静止了片刻,在同学的注目中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隔壁桌,新来的同学两条长腿嚣张地交叠着搭在桌子上,短裙盖在大腿上,下面还套着条速干长裤,穿搭风格跟木兔前辈莫名相像。秋山前面的那个经常东西放到后桌上的同学,现在老老实实地把东西搬回自己的桌上,怕自己东西上多出两个运动鞋的鞋底印子。

赤苇瞳仁往旁边波动了一下,瞥了一眼很快地收回视线。

她就是秋山同学吧。

看起来跟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赤苇想。

·

——"秋山,是你吗。"

如果要给自己人生事件做个评价,那么秋山确信,此时此刻,被名为赤苇京治的男人认出来,就是她糟糕地不能更糟糕的人生里最糟糕的事情。

赤苇叫出她名字的那一刻,她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烟给扔出去。

上帝果然不喜欢急着投胎的人。

如果上天能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她绝对不会为了逃避以前的病人家属就狼吞虎咽吃完汉堡马上出门。

……

从麦当当出来后,天上忽然下起大雨。秋山没带伞,也没想着躲到街边的店里避雨,她继续在雨中行走,与周围匆匆而过的行人格格不入。不一会儿就觉得胃里刚刚吃的那点东西开始翻江倒海。

秋山扶着墙吐了一顿,才觉得压在自己胸口的石头消失了。

她知道这是药物正常的副作用,只是她比较倒霉,反应格外严重一点。

秋山吐完想直起身子,可惜做不到,只能倚在墙上颤颤巍巍点起烟。她知道她不能吸烟,自从开始吸烟后哮喘发作过几次了,但目前的她戒不掉。在与世隔绝前她的好友前辈们跟现在的她一个德行,“堕落”得比她还早,曾经她还鄙视过他们,最后却只有她一个人自甘堕落下去。

好像有人走过来了。秋山收回思绪微微侧了侧头,慢慢向上看,看到一双沾上了些许雨水的鞋子和熨烫整齐的裤脚。

"秋山,是你吗。"

来者的声音惊讶又肯定到斩钉截铁,还没等她抬头看到人脸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秋山没有再抬头,这个声音她太过熟悉,听到呼吸声她估计都能认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赤苇京治。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对她来说简直算是如遭雷击。

说真的,她觉得她现在被赤苇认出的概率比现在被雷劈了的概率还小。

天都黑了,雨下的这么大,按他们两个这遥远的站位,赤苇撑死能看到她的大概轮廓。这都认得出来,他是扫描仪成精了吗?

在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此刻遇见赤苇还被认出来更倒霉的了。秋山想。

在赤苇叫出她名字之前,秋山没想过会被熟人认出来。

她现在住的地方离她以前实习的医院很近,保不齐就能在路上碰到熟人,可她从来没有过多担心。在短短几个月里她因为疾病和药物反应已经减重了近三十斤,以她现在的鬼德行能被知道她的人认出来才有鬼。

她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如果是她在路上碰到一个不熟的高中同学她绝对是认不出来对方的,推己及人,就算她还是几个月、甚至几年前的她,在大雨里看见一个不打伞抽烟的怪人,正常人也应该不会联系到“秋山京治”身上。

更何况她现在可以说是跟之前判若两人,自己照镜子都会吓一跳。

雨忽然更大了一点。

秋山一时无言,愣了愣神再低头看,刚刚点上的烟也熄灭了,烟灰落到了雨水里。

秋山心里叹了口气,把灭掉的烟头和打火机塞回兜里,一副骨架支着身体晃荡着站直了身子。

虽然她实在不知道赤苇是怎么认出她的,但她心里确实是一如既往地佩服赤苇。应该说果然不愧是能驯服木兔王牌的男人,观察力真是恐怖如斯。

被认出来了,该打个招呼吧?

她记得秋山绫那小子以前就经常教育说,见朋友前,要收拾一下面貌再打招呼,那样才礼貌。

她得听话一点。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

秋山一边心里佩服,一边把自己跟拖把布没什么两样的头发扒拉到脸上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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