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迎面吹来的冷风刮过脸颊,路灯的光芒在目之所见的前方摇摇晃晃。
清濑真弓的大衣像春天的鲤鱼旗一样鼓起,她懊悔自己保持着东京来客的矜持、没换上箱子里土气但是挡风的外套,奋力蹬着从旅店阿婆那里借来的破旧脚踏车。
她在高中之后进入了叛逆期,在奋力反抗爸爸的威压之后就不常运动;四年后的今天意外地感谢当初的身体素质培训,自己的体力和速度还能看得过去。
擦肩而过的少年跑得飞快,转眼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清濑真弓顽强地继续和阿婆完成寒暄,才匆匆朝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赶去。
再快点、再快点。
她脚蹬得要踩出火星,在还没离开的冬天的夜晚顺着车轨落了一地的欢呼雀跃。清濑真弓的心砰砰咚咚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渐渐出现在远处的、小小的黑色身影。
她看不清他的动作,但是能从在旅馆门口少年经过瞬间的记忆里脑补出他的步伐、他的背脊、他的肩膀、他的姿势。
【就是这个人了。】
清濑真弓这么想着,更加奋力地踏车。
冬夜的暴风再一次刮了起来,云层向后奔去,清濑真弓缩着脑袋硬着头皮继续冲锋。
她一边期盼那个少年能畏惧寒风怯弱地停下脚步、在散发着温暖光线的便利店稍作停留,又一边暗暗期盼着他展现战胜自然的毅力奋勇向前。
他脚步慢了下来——但似乎不是因为狂风,那个身影先是在减速的间隙回头瞥了背后一眼,接着似乎抬头望向摆脱阴云的月亮。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脚踏车灯甚至晃了一下少年的眼睛,他困惑却礼貌地往路边移了移,给不知目的的自行车让出前进的道路。
自行车没有扬长而去,清濑一个急转硬生生把少年逼至角落。这条街道店铺很少,行人也不算多,她在极端兴奋的情绪角落终于意识到现在的状态活脱像霸凌现场,终于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他的脸。
这孩子几岁啊?不会甚至没上高中吧?
但这是阿走的家乡,这是个长得像阿走的、天赋异禀的孩子。
真弓硬着头皮憋着一口气,帅气地跳车落地,再老实地把车停好上锁,就算路上没人但也要为他人财产负责。
她瞥到少年已经规矩地停下脚步原地罚站,不像准备逃跑或者报警的样子。真弓为此感到一丝心安,人人都喜欢懂礼貌的后辈,在使用坑蒙拐骗等不入流手段之前还能真心地谈谈,反正她两者都很擅长。
她组织了一肚子语言,但最终还是打算直抒胸臆,看他清澈的眼神、似乎说得稍微委婉一点就无法传达。
清濑真弓问:“你喜欢跑步吗?”
被莫名其妙的大人缠上的影山飞雄茫然地和她对视。他挠了挠脸颊,在冬夜里呼出一股困惑的雾气:“哈?”
2
便利店的自动门伴随音乐打开又合上,清濑真弓因为突然脱离暖气的拥抱而打了个寒颤。她缩缩脖子,抛弃那些只是为了可爱的系法,把围巾裹得更扎实一些。
她笑着转头,对着旁边抱怨了一句:“今年好冷啊。”
影山飞雄抬起脸,他嘴里还塞着清濑请客的咖喱包子,想要及时回话又担心含着食物说话不礼貌,含糊着点头后喜闻乐见地呛着了。
清濑真弓在这次宫城出行以后自觉地学习了海姆利克急救法,而现在只能庆幸还买了饮料,能通过疯狂灌水拯救影山的性命。
真弓在很多年后的东京奥运会期间想起初遇时的场景,她把采访稿发送给编辑,对着摄像头感叹在他们尚未熟悉的时候她已经自发地产生了带孩子的心情。
日本第一二传手在屏幕对面听到她的叹气声,不解地皱起眉头;真弓已经习惯那张看起来不好对付的撅嘴臭脸其实是专属影山飞雄的困惑表情,她只是推了推眼镜,心平气和地提醒他嘴边咖喱又没擦干净。
清濑真弓把纸巾递到影山手里,他表情很臭,但因为呛得脸颊通红、显得又有点可怜。所以她没添上什么缓解气氛的打趣,直白地点点嘴角的位置:“沾上咖喱了。”
他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真弓这次是真心觉得他可怜。她本想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膀,但对着比自己二十多岁的哥哥还要高大的影山飞雄确实演得有点勉强。
她在光线明亮的便利店内仔细观察了影山的脸,其实近距离看也不是那么像阿走,说实话要更好看一点;但更重要的是这样优秀的孩子居然不是田径部的。
清濑真弓懂一点排球,新人记者里的另一位柄长小姐也热情地给她科普过排球界的新人怪物,同时邀请她一起看了几场比赛。
遗憾的是她重点关注的对象只有主攻手,对炮弹般的攻击力和破坏力兴致盎然;还因为日本排球擅长的地板战而青睐自由人,其他则转眼就忘,若要采访二传手不如去看宫城的表弟。
当然这次来到宫城的目的与他和排球无关,她跟着杂志社的前辈来滑冰选手的母校采访,若不是因为表弟也在那里读书,真弓都不想联系他。
他还在因为自己随口说的全国三大主攻手排名先后而不高兴,她则觉得自己非常客观,毕竟这几年他们的队伍也没得过冠军,体育竞技的眼泪对冷酷的成年人没什么价值。
“清濑前辈?”影山飞雄歪歪脑袋,他卸掉反派的表情、擦干净嘴后又显得老实好骗起来。
清濑有一瞬间担心他会不会在未来被不怀好意的陌生人拐卖,全然忽视了自己还没放弃把对方踹进田径的深渊的想法:部活这种东西,换个方向也很正常。
她深知对单细胞直言不讳只有反效果,于是讪笑着拉近关系:“排球也挺好的,我家的弟弟也是出色的二传手哦。他是白鸟泽的学生,他们的排球部几乎每年都能打进全国呢。”
她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飞雄君今年四月就要上高中了……打算去白鸟泽吗?”
影山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他阴着脸小声说:“没考上。”
“——但是话又说回来。”清濑冷静地话锋一转,“那就有和本县最强对手对战的可能性,在通向全国之前能经历这样的挑战也是值得的。”
所以失败了就来跑步吧,来跑步吧。
他没能理解清濑的潜台词,只是因为涉及排球的话题而不再那么寡言。清濑盯着不远处的自行车,边听边为他排球传教般的热情有些胆颤。
但倒不是不怀好意,毕竟宫城只有一个出线名额,哪怕看起来颇有天才架势的影山能在这三年里有幸对上白鸟泽,排球也不是一人强大就能所向披靡的运动。
她转念一想影山飞雄也不会恰巧就是本县最强大的二传手,反正来自宫城的排球选手,除了牛岛若利之外,她一个也没听说过。
比如及川彻,谁啊?
3
表弟出乎意料地承认了不知名的及川同学的最佳二传手地位,这让本来隐约期盼着对方咬牙切齿的清濑觉得没意思。
她是挺喜欢看这孩子吃瘪的,但是这么爽快反而让她自己觉得别扭。
“他比你高一年级呢。”清濑给他鼓劲,“上了高二肯定能进首发阵容,牛岛君也很看好你,起码你在宫城二传手里能排前五。”
毕竟加上白鸟泽的池面和水平不明的影山,清濑真弓也就知道四个二传,她甚至给自己留了让步的余地;而且她确实看不出来二传的水平,刚刚的练习赛里光看重炮出击了。
她的安慰看似效果欠佳,表弟还是板着脸;但他开始小声计数同龄的高水准排球选手以及他们的优点,聒噪得像谈论起田径的清濑灰二,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真弓把手伸向手提袋的方向,她买了慰问品给拥有无底洞胃的青少年们,此时打算从中抽出包子塞进表弟的嘴里。
她不太记得对方的喜好,只是随便的觉得影山飞雄也是二传,那表弟肯定也会爱吃这个。
“——还有北川第一的影山。”
清濑真弓的手在半空停止,她若无其事地把纸袋又放了下来,做出一直在认真听讲的样子:“【球场上的王者】?这个外号还挺帅的。”
表弟盯着她半晌,久到清濑真弓决定再次拎起袋子、用食物把表弟噎死,他才重新开口,用肯定的语气反问:“你认识他?”
真弓没有回答,维持着笑容和他对视。表弟球队里的选手们也从体育馆里出来,有几位本来想过来打招呼,全被看起来像是不良的副攻手凭借直觉拦下。
“这倒不是猜测拦网。”带领大家躲开危险、抛弃学弟的功臣摇头晃脑,“只是读懂了空气——贤二郎,你姐姐喜欢吃咖喱包子吗?怎么买了这么多。”
“她喜欢烤红薯。”表弟冷淡地回答,“这很奇怪,就像她突然关心起二传手一样。”
“一时兴起对于JD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不要在意。”天童用过来人的语气抄袭杂志的总结,他好奇地提出问题:“那么,她了解了王者君的故事,然后呢?”
【“被称作专横的独裁者、没法和队友好好配合,真可怜啊。”清濑真弓这么感叹。】
“啊,听起来像是要作为素材投稿,还是发推特?“天童往桌上一趴,”早知道我就过来打招呼了,说不定姐姐也能写到我呢。”
【“比预想的情况更好呢。”她笑了起来。】
“欸?!意外地冷酷!莫非是那种为了有趣的故事不管他人喜怒哀乐的小恶魔类型吗?”
【“既然这样。”清濑真弓打开手机,向表弟晃了晃影山飞雄的联系人界面,轻松地说,“我会让他回心转意——来跑步吧。”】
“……虽然有点没礼貌,但是贤二郎,你姐姐是不是也太自我为中心了点啊?”
两个月前写了这么多两个月后还是没动……于是决定先发了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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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暴风吹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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