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一女子被高架在柴薪之上,绳索紧缚,长发覆面,亦遮不去她眼里的惊恐。

众人带着奇异头饰,一面跳着奇怪的舞蹈,一面念念有词:“魔女引禍,罣人不祥,女媧圣焰,尽灭百邪。”

语毕,便毫不留情地将手里的火把扔进柴堆。

烈火熊熊,热浪翻涌,女子极力挣扎,奈何却无论如何亦挣脱不开,只得绝望又恐惧地等待死亡来临。

正在这时,一声沉喝:“住手!”

那声音不大,亦无惊怒,却充满了威严。

众人停下祷祝,看向来人,一袭银白僧袍,背负佛剑,赫然是个修为高深的佛者。

一阵掌风袭来,便将熊熊燃烧的火焰尽数推向远离女子的地方。

祭司看着佛剑,面色凝重:“你是谁?为何打扰我们举行仪式,烧死这个魔女?”

佛剑淡声:“贫僧佛剑分说,请问这名女子所犯何罪,需要施以火刑?”

祭司语气森冷而理所当然:“她是罣人、是魔女、是不祥之命,她该死。”

佛剑面色平静:“请问何谓罣人?又何何谓魔女?”

祭司面色不耐:“外地人不该插手春霖境界之事。”

佛剑语气依旧平和,问题却步步紧逼:“若是罪恶难恕,何必火刑折磨?望请先生明剖其理。”

祭司道:“男欢女爱,天规法常,没人爱她,正表示此人不祥。春霖国度法规,男二十、女十九,若没人爱便是罣人,必须火刑处死。”

闻言,佛剑眉头一动:“没人爱,便该火刑处死吗?嗯,你们众人都不肯爱她吗?”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佛剑环视众人,眼神凛然:“即使眼看这名女子被烧死,你们也不愿意爱她吗?”

祭司对此结果并不意外,却还是维持着耐心:“看到了吗?正因为她是魔女,克死了她的父母、她的亲人,让她的家族众叛亲离,所以才没人肯爱她,这是天兆、是人意,留下这名女子会为春霖境界带来不幸啊!”

佛剑淡声道:“既然如此,吾愿意爱她。”

“啊?这…这…”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俱是震惊。

和尚娶妻,有人愿意爱魔女。

仿佛是看到鸭子在上树。

一村民甲小心翼翼掏了掏耳朵,问边上的人:“吾没听错吧?”

村民乙:“吾也怀疑,但是…貌似他真的这么说…”

村民丁:“他愿意爱魔女呢!”

更多的人是疑惑:“这样我们不是没理由处死魔女了?”

也有人担忧魔女不死,只怕又更多人受害,不由忧心忡忡劝佛剑:“大师你千万不可冒险,这位女子虽然美貌,但是…呃,她真的是魔女,害死了很多人,跟她在一起会引来不幸降临啦!”

佛剑问:“嗯?她如何害死她身边的人?”

村民瞠目结舌,答不上来只好搪塞:“她…她…总之一句話,你千万不可接近她。”

佛剑眉目淡然,看向祭司:“既无她害人的根据,吾又愿意爱她,依照春霖境界的法规是不是该放她下来?”

祭司问:“嗯?你是出家人,出家人可以娶妻吗?”

佛剑语气平和:“不可。”

众人议论纷纷:“出家人不可以娶妻,那怎么爱魔女呢?”

祭司又问:“答应爱她,依照春霖国的法规,你必须与她完婚,你做得到吗?”

佛剑坦然道:“何不让吾与她培养一段时间的感情?”

祭司闻言,语气甚是严肃:“春霖境界的规矩,你有三个月的时间筹办婚礼,三个月之后,如果你没如期完婚,也必须担起相同的责任。”

佛剑淡淡颔首:“可以。”

终究在佛剑的坚持下,祭司答应了放女子下来。

此时女子已神魂俱失,手脚瘫软,佛剑抱起她,淡声问道:“你住在何处?”

女子低声回道:“东十里外言府。”

将女子送回家,佛剑才知女子姓言,名唤倾城,诺大言府,却只有她一介孤女。

甚是凄凉。

佛剑心中不由颇多悲悯,倘若她有家人,或许便不必遭受如此经历。

三个月,若是他未曾娶她,那么,她还是要重复今日命运。

女子大约也明白,心下顿时一阵悲怆。

逃得过今日,明日又该如何呢?

佛剑安慰道:“三个月,尚有许多转圜。”

言倾城虽是心中悲观,却也按下不提,询问佛剑为何到春霖境界。

佛剑说明来意。

只是盗夔此人,言倾城并未听说,便推荐他前去鬼梁兵府打探一番,还画了路线图给他。

佛剑道谢后,便自行前往鬼梁兵府。

却不想,鬼梁飞宇却告知佛剑,盗夔此人早在多年前就被鬼梁兵府与言家合力绞杀,而阿那律之眼,却从未有人听过,不知是何样,更是无从找起。

若是此物尚在,那便只可能是在盗夔妻子手里。

只是盗夔当年拼死护得妻儿潜逃,如今他的妻儿在何处,无从得知。

佛剑一面沉思,一面回到了言府。

却看见言府似乎有人来过,一问方知有人前来暗杀言倾城。

佛剑不由眉头凝起:“你身无武艺,如何躲过?”

言倾城道:“吾只是看到他们会来刺杀吾,便提前做了准备。”

竟是有先知之能,只可惜这先知之能竟被误认为不详。

言倾城不欲多说今日遭遇,于她而言,这些年,刺杀早如家常便饭一般,于是问起佛剑今日所行收获:“今日大师前往鬼梁兵府可有打听到消息?”

佛剑摇头:“盗夔已死,阿那律之眼许是在他妻儿手里,只是他的妻儿身在何处,亦怕只有盗夔知晓。”

言倾城凝眉细想,她学识渊博,不由想起了没山的传说。

没山类似于人界和无间的交界,人死之后,魂魄前往无间,而他的意识却会进入没山,那盗夔最终死于春霖界,或许意识亦进入了没山。

佛剑听闻,却不由想:“这没山,不知属不属阿兰若管辖?”

如此一想,一面托言倾城寻找进入没山之法,一面通过灵识唤阿兰若。

阿兰若轻笑:“怎的了,佛剑?”

佛剑道:“没山可属无间管辖?”

阿兰若道:“非属无间,没山仅为意识留存之地,归没山地仙管辖。”

佛剑道:“吾欲找一人之魂,盗夔獠翾,不知他可还在无间?”

阿兰若道:“尚在,此人生前杀孽颇重,如今仍在刀山火海狱,你寻他做甚?”

佛剑道:“问他妻儿下落,寻找阿那律之眼。”

阿兰若道:“是为了看异度魔界在何处?”

佛剑道:“正是。”

阿兰若道:“异度魔界入口变化莫测,确实需要阿那律之眼相助,吾且看一下。”

不多时,阿兰若便道:“他的妻儿在罪恶坑。”

佛剑道:“多谢,阿兰若,若非有你,只怕还需花费一番功夫。”

阿兰若笑道:“无妨,你今日救了一个姑娘,还答应娶她?”

佛剑心思回转,赧然道:“若非如此,只怕她便要葬身火海,吾实不忍心。”

阿兰若长长哦了一声,只是笑,却不说话。

佛剑道:“权宜之计,三个月,足以有许多转圜。”

阿兰若轻笑:“无妨,毕竟大师未还俗,若是还俗,无论娶谁,吾都是要抢亲的。”

佛剑闻言,眉目舒展,亦不由漾起一丝笑意:“上次魔火之祸,你可还有碍?”

阿兰若薄责:“吾无碍,倒是佛剑,一日不察,便又重伤在身。”

佛剑淡笑道:“无碍,圆儿送予的药,十分管用,如今吾已恢复七八分。”

阿兰若道:“日后情况危急之时,莫忘呼唤吾。”

佛剑道:“吾有分寸。”

阿兰若虽修为高深,毕竟不便出手,跨越两界输送灵力,损耗亦颇大,若非紧急,他亦不愿惊扰她。

阿兰若语气严肃:“此事非佛剑一人之事,吾亦有责,佛剑莫要一力承担。”

佛剑道:“如此,吾替苍生谢过阿兰若。”

阿兰若轻笑:“任由魔界作乱,吾之无间岂不是又回到从前,佛剑你便容我偷个懒罢。”

佛剑淡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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