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是夜柳生不常见到的景象,在她为奴为役的数千年里,从不曾有机会得见。
而在掌管刀山火海狱后,位置偏远,她也没有太多闲心来领略鬼市风土人情。
故而她于鬼市并不熟悉。
默默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钱,她俸禄不低,囊中不算羞涩,琢磨着应该能请无间主吃顿大餐。
于是她问:“敢问无间主喜欢吃什么?”
无间主带着她在魂海穿梭,如同游鱼,轻快极了。
听夜柳生问得慎重,她笑了一笑:“当然是吃好吃的。”
夜柳生有些无措:“啊?”
无间主轻描淡写:“总归得给你找个以后来酆都的理由不是。”
她长吁短叹:“否则怕是又要十年一见,人生能有多少十年。”
夜柳生算了一下,觉得不大对:“无间主,您若掌管无间十万年,十年一见,也有万次。”
无间主反问:“万次很多么?”
夜柳生默默想,听起来挺多,可是她如何能有这么长的寿命。
鬼生子寿命终归有尽头,一般鬼生子寿命也不过两千多岁罢了。
她已一千一百岁,如此一算,也许只能再见百余次罢。
于是诚实答道:“不多。”
无间主笑:“所以偶尔也要走动走动,不能一直待在一片地方,你看你年纪轻轻一身黑,明明花容月貌却偏偏板着一张脸,哎,怎的比我还苦大仇深。”
夜柳生道:“职业习惯。”
无间主叹口气:“也罢,个人经历不一,自然个性不一,吾不需强求。”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一处酒楼,灯火通明,于鬼市之中格外惹眼。
刹那楼。
夜柳生有所耳闻,酆都最有名的酒楼,老板九重锦生前亦是开酒楼的,因着有些冤孽,迟迟无法投胎,闲着无聊,便托梦给家人烧了些纸钱,开起了酒楼。
后来得了乐趣,也不想投胎转世到人世受苦,便留在了酆都开酒楼。
无间主亲临,九重锦亲自迎接:“无间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见谅。”
夜柳生不动声色打量着九重锦,面上一团和气喜人,衣服华丽,衬得本就圆润的身材更是富态。
再一探寻此人生前功过,所犯罪孽,竟是弑妻。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无间主淡淡颔首:“免礼。”
九重锦转向夜柳生:“这位是?”
无间主道:“刀山火海狱使者,夜柳生。”
九重锦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行礼:“九重锦见过使者。”
夜柳生点头:“有礼了。”
进了雅间,上了茶,也并不用点菜,九重锦直接安排好。
静待之时,夜柳生心中疑惑,令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无间主,此人弑妻,本应投入刀山火海狱,后入畜牲道,为何却允他留在酆都?”
无间主似是知道她会有此疑问,浅浅饮一口茶,道:“弑妻本是大罪,却是他妻子不忠在前,与情夫合谋争夺家产,他一怒之下方才有此举动。吾本欲酌情处罚,而他的妻子却在死前赌咒,令他永世不得超生。”
夜柳生并不知其中机缘,各狱只负责收押,不负责审判。
她皱眉:“区区凡人,怎可干涉无间主审判。”
无间主道:“此案中,她是最大的受害者,无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处境,不忠之根源又来自于她的父母,逼她嫁于九重锦。众生之苦,不外乎七情六欲罢了,无论如何,判案最重要的便是保护受害者的公平。”
夜柳生道:“如此说来,无论谁身处其中,都不过是各有苦衷的可怜人罢了。”
无间主道:“无间审判,原本是依律审判,然纯粹如此,却也并不公平,故而仍需兼顾人情。”
夜柳生凝眉,半晌道:“那么,是何机缘令他留在酆都?”
无间主道:“吾曾到人间历练,见得人间繁华,而无间却凄风苦雨,怨气满盈。吾便想,生死不过一轮回,人间无间皆是暂驻,有何区别,而人却对无间充满恐惧,故而便萌生重塑无间的想法,令无间与人间并无二致。九重锦恰恰有此才能,便令他留在酆都,协助酆都城主管理鬼市。”
夜柳生恍然大悟:“如此说来,他还算吾之同僚?”
无间主笑:“虽无正衔,但享俸禄。”
正说时,菜依次上来,九重锦亲自招待,许是因无间主身份特殊。
所上菜色,夜柳生生平也未见过几次,她素来苦修,无心于此。
九重锦笑道:“无间主公务繁忙,数年未亲临,今日无间主带使者同来,必是十分看重使者,特意安排些刹那楼特色,望莫嫌弃。”
无间主笑:“若说这无间,谁最懂得语言艺术,除却九重锦,怕是再无他人。”
九重锦笑容可掬:“无间主过奖,吾不过蒙受恩泽方才有今天。”
夜柳生却莫名觉得那笑容刺眼,只觉得此人说话,十分油滑,尽拍马屁讨人欢心,却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偏她又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一时只觉胸中忿忿,却又无可奈何。
正说时,九重锦走过来为她倒酒,她伸手盖住杯口,语气硬邦邦:“抱歉,吾不饮酒。”
九重锦愣了一下,眼见她脸色不好,心下虽不知如何惹到她,却还是十分有礼:“抱歉,吾不知使者习惯,实在考虑不周。”
无间主笑,十分宽容:“无妨,既不喝酒,尝尝刹那楼的仙风露如何?”
夜柳生脸红了红:“好。”
九重锦若有所思,了然一笑:“果然还是无间主了解使者,吾这就去拿。”
此言一出,夜柳生方才舒展眉头,面上带了些笑意:“多谢。”
待九重锦取了仙风露回来,无间主道:“你也坐下一同吃吧。”
九重锦望向夜柳生,见她面色并无不愉,笑道:“如此,吾恭敬便不如从命了。”
他方坐下,便起了个话题:“今日无间主与使者大驾光临,九重锦深感荣幸,请允许吾敬二位上者一杯。”
干了酒,吃了些菜,方才正式进入正题,无间主问:“近日酆都城内可有何异常?”
九重锦道:“异常倒并无,只是吾觉得,这城内枉死之人越来越多,怨气弄得吾这酒楼都乌烟瘴气。”
无间主道:“是也,数百年来人间倾轧不断,以至于无间几乎人满为患。”
九重锦叹道:“现下这人间,众生苦矣,强权之人翻云覆雨,芸芸众生朝不保夕。”
为两人满上杯中酒,自我解嘲:“如今连和尚都大开杀戒,这也是吾当初不愿入轮回之因,匆匆数十载又回来,何必折腾。”
无间主淡笑:“好了,莫要提你那陈芝麻烂谷子之事,以免污了使者耳朵。”
九重锦笑:“如此,谨听圣言。”
夜柳生道:“依吾之所见,需得有个从根源解决的法子才行,若是任由人间动荡,天地秩序必受影响。”
九重锦道:“的确,吾听孟婆说,冤魂之多,她的孟婆汤都需兑水了,若是魂体带着仇恨轮回,岂不更是大乱。”
无间主摇头失笑:“莫听孟婆乱说,她怎敢兑水,前几日方才从吾这捞走一批材料。”
九重锦笑:“就是说,孟婆恪尽职守,断不是偷奸耍滑之人。”
无间主道:“吾近日也在思索,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无妨,总归是有办法。”
夜柳生道:“无间主有何计划?”
无间主笑:“不可说不可说。”
九重锦道:“如此,无间主便要多多费心了。”
夜柳生看他一眼,转过了头。
小柳儿:好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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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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